废铁abo【CP完结】+番外(72)
梁亦辞逃避问题时,尾音会像子弹一样尖锐,还爱欲盖弥彰地添上反问句。
楚悕垂视对方锋利的颈项线条,懂了对方暗含逃避的默认。
“二十年啊。”楚悕重复,站不住似的撑起办公桌。
他十指僵硬屈起,喃喃道:“社会动荡,朝不保夕,更别提咱们搞科研的,时时刻刻都可能触碰红线。要想活命就必须平庸,要想无愧于心,就等于主动把刀架在脖子上……”
梁亦辞胳膊一抖,笔尖划破纸页。
许多人都笑言,梁教授这张嘴天生就适合拿来糊弄人。压根不需要情绪的铺垫,他就能把情话说得缠绵,豪言壮语说得肝脑涂地,以至于时间久了,就连他群发的节日问候,都会害得收件人脑补十万字理解。
这句话是多久说的,地点在哪,梁亦辞自己都忘了。或许是某个晨会,或许在课间走廊,又或许是在被楚悕鸠占鹊巢的家。
他说的时候也应当不太走心。但楚悕嘴上嚷嚷自己记性差,经常因为没办法按时完成实验耍赖,居然会把这种无聊又空洞的大话一字不漏记下来。
“咱们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蹉跎呢——您、您答应他们研究哪个方向?”
没等梁亦辞说话,楚悕埋首,强迫症似的用掌心按向尖锐桌角,自顾自说:“真的有降低Omega自杀欲的类抗抑郁药吗?可、可您分明说过,如今大部分Omega选择自杀,跟心理状态和激素分泌没有半毛钱关系,是畸形的社会与人际关系造成的。”
“该被治疗的是那些自以为健康的混账,而不是被一批批隔离起来的Omega啊!”
楚悕话越说越低,语调缥缈却尖锐,精神状态特别差。就好像之前不管不顾的砸门质问,耗尽了他全部心神。
他只好渐渐在被追问者的沉默里,化为一棵深秋的树,被迫在秋风中抖落一地枯黄。
原本正忙着签署文件的梁亦辞笔尖顿住,略微抬首,不多时,他伸长胳膊,用钢笔将楚悕磨在桌角的手打开了。
他近乎训斥地唤道:“楚悕!”
楚悕周身抖了一抖,猛然间从混沌状态里抽离,向后踉跄两步。大概过了二十七秒,掌心后知后觉泛起尖锐灼疼。
梁亦辞向来没教授架子,又是整个学院公认的浪漫派。
无论对学生还是同事,他基本上都爱称呼小名——偶尔在对方不觉冒犯的前提下,他还会起一两个可爱又温柔的绰号。
由于楚悕哥哥曾是梁教授的挚友,有这么一层关系牵扯,对方叫自己的花样就更多了。
一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小悕”“小楚”,到后来,就成了“小悕弟弟”“悕悕弟弟”。
楚悕刚来念书时,性子腼腆得很,不禁逗又不好意思辩驳,只好面红耳赤地硬生生受下。等后来跟梁亦辞混熟了,他就像学会了“嗷嗷”叫的小狼崽子,炸毛拒绝了这些称谓。
梁亦辞一边低头笑笑,一边从善如流地将称谓改成了“悕悕”,临走前还不忘拍拍楚悕别扭垂下的脑袋,姿态跟哄小动物没两样。
当然,在正经场合或者课堂上,梁亦辞还是会安分叫楚悕大名的——
但饶是他口吻再平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个字音都充斥不满与疏离。
楚悕怔怔凝视对面冷漠而冰凉的海蓝色,陌生得他几近落荒而逃。
他心脏猛地钝痛起来,却依旧强压住精神,咬牙继续:“梁教授,哪来的治愈负能量的良药呢?您准备研究的,是Omega意志控制剂吧?”
梁亦辞脸色苍白了一瞬。但或许是楚悕看岔了,毕竟对方作为教科书式的混血,肤色本来就比普通人白几个度,说不定是窗外光线太盛,曝光过度造成的错觉。
但即便这样想着,楚悕也不忍心细瞧,就扭开脑袋,盯着右手边的书柜发愣,胸口起伏不定。
“小孩子整天想这么多干嘛。”少时,梁亦辞略微沙哑地说,“这些事交给大人解决就好。”
他倚向靠背,转了转笔帽,叹道:“心思重得很,怪不得不长个——今天的实验做完了吗?”
楚悕原本就濒临燃点,如今满溢的香槟被掷下深水炸弹,他彻底暴怒了:“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成年了,别拿我当小孩子!”
梁亦辞笑着说“好好好,你不是”,但每个语调都透着面对不懂事小孩的纵容与无奈。
接下来的争执里,楚悕每一拳都砸在棉花上。无论他多么口不择言,梁亦辞都全盘接受,好像天生没有脾气。
其实,哪个人会永远没有脾气呢?不过是不在意和不走心罢了。
楚悕摔门离去前,梁亦辞依旧挂着那副纵容的、属于长辈的温和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