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春(15)
“方便,是医院的动物出什么事了吗?”
一听郑浅的声音正常,赵钟思也没刻意压小自己的声音了。
“那群胖子好得很,我是想问你,你能不能再给我报一下容祁的微信号啊?”
“干嘛?”
“这上面显示微信号不存在!我试了几遍都不成!”
“你不会是弄了个假的微信号糊弄我吧!!”
郑浅一听是这件事,眉心猛然一跳。
“我回去跟你说。”
赵钟思以为自己猜中了,气得不行,暴脾气一上来就吼出了声,“郑浅你太不够意思了啊!我又不会告诉容祁是你给的微信号,别小气啊!”
郑浅立刻把音量降到最小,“姐你声音小点!想我死吗?”
刚说完,身后,一道冷冽的男声传来,灌入了郑浅闲置的右耳中。
“我的微信号?”
“……”
郑浅僵硬地回头,眼瞳里映入两人容祁沉下的脸色。
完了。
两边都得罪了。
对面,赵钟思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太大了,又赔着好说道:“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记错了,我再跟你重复一下,你看是不是漏了什么字母啊——RQQH1993,是不是?”
然而回复赵钟思的仅是对方已经挂断电话的忙音。
郑浅放下手机,没敢偏头。
容祁双手环在身前,“她报的微信号没错,RQQH1993。”
“这是我的私人微信,设置了他人无法通过微信号找到我。”
“用这种方式回报我……可以。”
这个充满灵性的“可以”二字让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旁边的路灯忽闪,抵抗着夜色的侵蚀,恰巧江面的风卷过旁边的树丛,扯着地上的两道影子摇摇摆摆。
不知为什么,风似乎凉了很多。
郑浅抬手搓了搓胳膊,觉得浑身发冷。
特别是在听到那个微信号之后。
忽然,她的面前落下一道影子,肩头也是一沉。
鼻尖融入了混合着松木和醇酒香味的气息,干净好闻。
郑浅觉得周身拥上了暖意,不自觉地抬了头。
“把衣服拢好,别感冒了。”
容祁沉着嗓子说了句话,顺带紧了紧风衣的领口。
当温热的指尖划过冰凉的脖颈,仅是一瞬,郑浅的后背便僵住了。
这一两分钟,只因为这一触,仿佛拉长了两三倍。
郑浅的气息开始不稳,犹豫后,她还是抬手准备脱下风衣。
“不用这样,我不冷……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么熟。”
话音刚落,郑浅明显感到对面的人微微怔住。
“不熟?”
郑浅刚脱下一只袖子,一道近乎冰冷地质问便从头顶传来。
她的手忽的被人摁住,接着便压过来一个身影。
容祁迈进了一步,抬手扣住了那只被风衣袖子包住的细嫩手腕。
他力气极大,用力捏住手腕时,瞳孔里也溢出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你跟我说不熟?”
“秦婳,你是不是被玻璃门磕坏脑子了!”
容祁的语气少有这般大的起伏,被压到谷底的尾音无不透露着这个男人此时的愠怒。
而周边只剩风声。
郑浅的眼神慢慢失去光泽,才染上温热的后背顿时冰凉。
如置冰窖。
秦婳……
这个名字像是封锁着魔盒的钥匙,尘封无事。
而一旦拿起,便是锥心刺骨。
她不言,眼前的湿润映入了路灯的光线,拉出了长长的光晕。
恍然间,她又看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爸爸和妈妈在黑暗里争吵。
那个男人一怒之下摔碎了全家福,夺门而出,再也没回来。
那一夜也如现在般寒凉,郑浅追出去叫了无数声“爸爸”,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雨声。
后来,她被妈妈带去了派出所,茫然地填了几张表后,妈妈又把她拉到角落一板一眼地告诉她——
“从今天起,你叫郑浅,你不再是秦婳了,你叫郑浅!”
这个十年未被人叫过的名字,终究还是被眼前的人翻了出来。
它承载了自己少女时期所有的幸福和爱慕,也塞进了两次不辞而别的挣扎和痛苦。
她仍记得爸爸离开那晚,自己上楼去敲容祁家的门。
一次又一次地扣响,一次又一次失望,直到自己发烧,直到自己住院。
直到她去了学校,老师才向所有人宣布,容祁转学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最信任的两个男人,前后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无声无息。
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光阴,她容貌大变,连同她的名字一起,把曾经击垮她的回忆一起掩盖。
这么些年她自认已经麻木,也从未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