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你所热爱的一切(16)
沈惟姝垂头沉默了几秒。
“那林机长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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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向南不过十几分钟,居然就有一片海滩。
这片孤僻的海滩显然少有人来,一眼望去,码头上只有男人一人的背影,高大而突兀。
沈惟姝沿着栈道缓步过去。走近了,她才看到林尔峥身前有烟雾缭绕。
男人坐在木栈尽头,长腿慵懒前伸,嘴里衔着半根烟。
他没穿制服,单薄的黑T被风吹出褶皱,肌肉轮廓明显。
沈惟姝的脚步跟猫一样轻,可还是刚到跟前就被察觉了。
男人起身回头,唇片同时轻启吐出烟团。
他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中缓慢抬眼看她,黑眸更加深邃迷离。
“你怎么过来了?”
他问完便立刻掐了烟,剩下的半根扔进垃圾桶,一边又抬手挥散沈惟姝面前的烟雾。
视野恢复清晰,男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他额前有碎发被风吹散,柔和了过于锋利的轮廓。
沈惟姝没有回答他,只反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啊?”
林尔峥撇开视线,淡淡向前看。在他的目光尽头,一轮橙炙的落日正缓慢接近地平线。
“我看海。”男人的声线被烟草熏过,微哑。
沈惟姝“哦”了一声,跨步到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她两手撑膝托上腮,浅褐色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声音松软:
“那我看你呀,林机长。”
第7章 “我不想叫你林机长了。”……
一层小浪花悠悠漾过来,撞上他们脚下的栈道,激起珍珠般细碎的白沫。淅淅波浪声也吞没了沈惟姝的尾音。
林尔峥盯着对面的女孩看了几秒,又淡淡撇开视线,“你回去吧。我今天没法帮你补习。”
他摸出手机,“我让余跃送你回家。”
“我不。”沈惟姝嘟嘴小声道。她转了个方向坐到男人身边,下巴磕进膝盖里,姿势更加执拗,“我不要走。”
林尔峥侧眸看了她一眼,意外没有继续说什么。
两人并肩沉默,且听风吟和浪声。
夕阳贴着海平线缓慢下坠,日落的轨迹清晰可见。余晖把一切都染成了自己的颜色,海面由近到远从蔚蓝过渡至金黄,波光粼粼。
“我爸以前,给我讲过这样一件事。”沈惟姝轻声开口。
她扭头,看到自己身后的影子拉长,和男人同样被拉伸的黑影叠在一起,好似亲密依偎。
女孩说了这么一句便没下文了。林尔峥微偏头,长眼睨着她。
余晖浸润男人脸侧,他黑眸不似往日漆深,里面仿佛有霞光细碎散落。
沈惟姝捋了把腿侧的裙摆,又慢慢继续道:“他以前收过一个病人。那人病得很重,手术不好做,别的医院都不愿意收他,他才跑来这边,最后是我爸给他做的手术。我爸说,手术成功后,那个病人和家属看见他,就跟见到神仙一样,我爸说什么他们都鞠躬。”
“病人恢复也快,没几天就准备出院了。可是……”她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下去,“有一天晚上,那个病人突然就不好了。我爸那天正好值班,赶紧就去抢救。他抢救时一直看着病人默念,说活下去活下去,可那个人最后还是走了……不明原因的术后大出血,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最后一丝落日也被地平线吞没,海面重归深沉凛然,唯有天边还余缕缕霞色不愿落幕。
“我爸说,他永远对那个病人和他的家属抱有愧意。每一个他没有挽救的病人,都是他的遗憾。”
“但他还说了,他不能一直留在愧疚和遗憾中,因为还有别的病人在等他。对于那些煎熬的病人来说,医生,便是他们和命运抗衡的最大筹码。林机长——”
沈惟姝扭头看男人,她鬓角的小碎发被风吹散,前额毛茸茸的,像柔顺的小动物。
“你一样也是啊。对于那些在大海中命悬一线的人,你,就是他们和死神抗衡的唯一筹码。”
“林机长。”她朝他扬唇,梨涡深而小巧,“我希望以后,死神永远慢你一步。”
暮色四合。
静坐在暗色中的男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棱角分明的雕像。
沈惟姝轻轻咬唇,也不知道该对这毫无反应作何反应。
对她来说,他一直都是晦深莫测的。静时漠然,动时凌厉,此刻男人敛目沉默,长睫在眼处投下一片浓重阴影,让本就深邃的眉眼更加暗昧,情绪难辨。
就在她以为自己把天聊死了的时候,头顶突然有重量落下来。
林尔峥抬起一只手摸上她的脑袋。
男人的手大而温厚,掌心的底侧正好抵上她前额——炙热又粗粝的触感。
他修长的指尖浸在她浓密的发丝间,稍一抚动便牵出丝丝沙沙的细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