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寥记2(8)
意儿还未开口,只听阿照喊道:“住大宅!住大宅!我的屁股都被颠麻了,必须得休息!”
连日赶路确实有些吃不消,歇一歇也好,于是在黄昏时分,她们进入落英县,温府已派人来接,听小厮说:“我们老爷许久不出丹房,听闻宋先生到了,急急的沐浴更衣,此刻正在厅里等着呢。”
宋敏闻言极为诧异:“丹房?他如今在修道?”
“是,老爷已在家修行数年,两位公子长大,家中有长房打理,他老人家做活神仙,自得逍遥。”
路上意儿问宋敏:“你和温老爷多久没见了?”
“有十几年。”宋敏低声道:“当时他和你姑妈同在扬州为官,只不过没做几年,因父亲病逝,他便丁忧回乡了。”
意儿怪道:“这期间他为何没有得到朝廷起复?”
“我也纳闷,按理说他早该复职的。”
阿照问:“是不是他自己不愿意?想想看,富家出身,如某人一样,或许吃不了苦,拿到功名便归隐,也是常有的。毕竟在外做官,长年与家人分离,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某人瞪了她一眼。
宋敏道:“我记得他当年有一身的抱负,正值蓄势待发之际,就这么告别仕途,实在可惜。”
三人说话间已至温府,从角门进去,穿过重重院落,条条游廊,来到正厅。
厅堂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他身穿一件大襟大袖的青色道袍,头戴福巾,蓄着长须,此刻正起身迎来,口中唤道:“阿敏、阿敏,你总算到了,可知我等了多久。”
“怀让兄。”宋敏拱手行礼,接着抬眸打量他,笑说:“长久不见,你这般仙风道骨,姿态蹁跹,我快认不出来了。”
“阿敏,你如今可好,赵莹大人可好?”
“我与大人也数年未见了。”宋敏向她介绍:“这是大人的侄女意儿,这是阿照姑娘。”
温怀让待她们三人极为亲切,即便是初次见面的意儿和阿照,也仿佛他自家的晚辈,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相反,他对自己的几个孩子却显得有些冷淡。
有贵客来访,温家的公子和小姐都出来见礼,长子温璞二十有七,已成婚,妻子名唤奚樱;次子温彦二十一岁,还在考功名;三小姐温慈只有十一岁,生得孱弱,像是先天不足,脸色过于苍白,显得那双怯弱又深邃的黑瞳格外扎眼。
此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姐,邱痕,乃奚樱密友,近日也在温府做客。
“我算着你们这两日到,派人在城门口等,屋子都收拾出来了,走,一起瞧瞧,看合不合你们的心意。”
温怀让这就要带她们去看住处,温璞不得不提醒:“父亲,还是先用饭吧,时候不早了。”
“对对对,”温怀让反应过来,忙说:“先给你们接风,阿敏,今晚一定不醉不休。”
于是众人离开正厅,穿过重轩长廊,来到他的山斋堂屋。
桌椅碗筷已备好,菜肴一碟一碟摆上,温怀让安排宋敏、意儿和阿照在他左右两边入座,剩下的人他就不管了。
温璞请邱痕坐在意儿身旁,温怀让这才留意家中还有位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是樱儿的闺中好友,”温璞面无波澜:“前日她来,我向您提过的。”
温怀让拍拍额头:“年纪大了不中用,竟浑忘了。”
温彦嘴边扬着冷笑,温璞没说话,眼神示意奚樱布菜,谁知人刚站起来,他父亲摆手道:“有丫鬟在,不要你们服侍,各自好生吃酒吧,哪儿来那么多规矩?”
奚樱倒没什么尴尬的,眨眨眼,自己坐了回去。邱痕将众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品味着什么,垂眸不语。
温怀让高兴,只顾与宋敏叙旧,说起意儿调任庄宁县,他不住地称赞:“好啊,果然赵家的孩子都有出息,个顶个的好。”
意儿谦恭道:“温老爷过奖。”
那温怀让说:“我比你姑妈年长,你若不嫌弃,只管叫我世伯,莫要生分了。”
意儿看了眼宋敏,见她点头,便笑道:“谢世伯夸赞。”
阿照是最不懂察言观色的,自己吃个酒足饭饱,见主人家亲切,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士不都住在山上吗?你们修行炼丹,真的可以登仙吗?还有道士会法术,捉鬼驱邪,你也会吗?”
温怀让闻言禁不住放声大笑:“问得好啊,我最初修行时,以为家里的人会询问一二,可他们都以为我魔障了,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问。今日遇见阿照小友,我总算可以畅所欲言了。”
宋敏告诉阿照:“道教也分全真和正一,你说的捉鬼驱邪是道士在斋醮时用符箓进行的一种仪式,并非如话本里真的跑去捉鬼。怀让兄虽未出家,也不忌荤腥,但修的应该是全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