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寥记2(41)
“你!”
“我们是二小姐房里的。”其中一个冷着脸:“所谓打狗还需看主人,林姑娘你在我们府里做客,如此嚣张谩骂,不太好吧?”
阿照嗤一声:“哦,原来是她呀。”
“我们二小姐知书达理,有教养,从不许我们说脏话,您是那位小姐身边的人,怎会如此粗鄙?”她把“那位”俩字咬得很用力。
阿照笑眯眯的:“是啊是啊,楚君媚可真有教养,一个外姓人,跑到赵家冒充小姐,吃赵府的,用赵府的,占了赵府正牌二小姐的院子,还教出你们这帮狐假虎威的东西,啧啧,冒牌货好意思吗?”
那两个丫鬟张口结舌,几乎被气哭,抖着手指,红着眼眶,一扭头咬牙跑走了。
第19章
晌午过后, 赵庭梧回房午歇,丫鬟们整理床铺, 说要把被褥铺盖换下,他看两眼,说不用,然后让她们出去。
后屋种着竹子,映着窗纱,翠阴阴的,院子里消无声息。
赵庭梧合衣躺在床上, 翻过身,脸贴着枕头,不知想到什么,心有些乱。
手掌抚摸被褥, 忽而顿住,竟让他摸到一根头发。
捻起来,看着想着, 在指尖绕成一个小团, 打开贴身带的荷包,塞了进去。
是,原本回瓜洲城省亲就是为了她,相聚时日无多,为何还要浪费在生气上?她不过是个傻孩子, 说几句无足轻重的话,难道当真跟她计较不成?
赵庭梧想明白,气也消了,起身返回书房,把折子写完, 随即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与此同时,意儿的咨文也已出发送往提刑按察司。早上田桑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倒叫她警醒起来,这次虽有赵庭梧帮忙,可以走捷径,但下次呢?旺良村的事,她终究不愿假手于人,反正早晚都得学会跟上司打交道、走程序,没有侥幸的余地。
送走田桑,又写完咨文,意儿在房里睡了个午觉,醒来陪阿照出门买东西,至掌灯时分回府,这时听到消息,省里来人,已经把欧阳氏母子从县衙监牢带走了。
今早赵庭梧通知巡抚都院,算着路程,原以为第二天才会派人过来,没想到竟这么快。那刘炳昆大概也知道自己要被参,往赵府送了几道帖子,想见赵庭梧,但都被他挡了回去。
一切进展顺利,眼下只等上头派人过来处理旺良村的事。意儿高兴,晚上吃饭多喝了几杯,也没留意桌上众人的神情。
君媚因她的丫鬟被阿照痛骂,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此刻又见意儿兴致盎然,谈谈笑笑,似乎没把她放在眼里,而赵庭梧还在旁边时不时的给她夹菜……君媚便愈发憋闷,低头用饭,一声也不吭。
关于吵架的事,意儿当然听阿照说了,但丫鬟的言行与小姐无关,她对君媚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大家不熟,性情也不相投,所以没跟她说什么。
饭吃到一半,意儿多少有些醉了,眼看着阿照跟赵玺撸袖子划拳,吼得脸红脖子粗,像两只斗鸡似的:“哥俩好啊,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
意儿笑得前俯后仰,歪在桌前直拍手。
赵庭梧把她的酒杯拿开:“你吃些东西,不要一直喝。”
她这会儿谁的话都听,乖乖喝了几口粥。
他在边上看着,略低头靠近,在周遭七嘴八舌的嘈杂里轻声问:“你还生我气吗?”
她诧异地眨眨眼睛,微醺的样子像清晨漂浮的雾,朦朦袅袅,显得茫然娇憨。
“怎么会?”意儿摇头摆脑,仿佛在讲醉话:“你可是四叔,是长辈,我怎么敢?”
赵庭梧扶住她的后脑勺:“别晃了,不晕吗?”
她竟顺势往后仰:“啊,有枕头……”
赵庭梧见她醉得厉害,坐着都能睡着,便把人搀起来,起身离席。
楚太太看见,张张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假笑道:“虽说这年头风气开明,但男女终究有别,还得讲究分寸,尤其咱们这种门第……”
桌上正热闹,除了君媚,似乎没人关心楚太太在说什么。
赵庭梧刚走出院子就把意儿抱了起来,周升在前头提着灯,他不想碰见闲杂人,于是叫周升往僻静处走。
夜凉如水,离开喧闹的饭局,踏入幽园深处,虫鸣稀微。穿过寂寞的亭台楼阁,池边几只水鸟惊掠飞过,扑着翅膀隐向拥挤的荷花丛中。
意儿含糊地“嘤”了声。
他停下脚步,望向两旁,那芭蕉树前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周升拿帕子擦干净,赵庭梧抱意儿坐下,把她好好的放在自己腿上。
灯影远了,周升退到岔路那片芦苇后。
月光照下来,冷落潦草,他曾想过与她在这清寂幽静的地方待一会儿,就他们两个人,就一会儿。若她醒着,吹风,赏荷,听蝉,不说话也可以,陪他坐着就行。可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