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36)
她心底蓦得涌上委屈。
四周一片寂静,窗外的落雪无声地停了。
贺灼站在门后,呆呆地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那些艰涩屈辱,满含愤怒的记忆像是窗外这场始料未及的落雪,停在这个阴冷晦涩的冬夜。
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站在关熠的那一边。
冷风不眠不休地吹着,贺灼却感觉身体里的热意宛若春日悄悄生长的嫩芽,破土而出,一点点盖过深冬的苍白冷寂,成为这个寒雪飘飘的夜里唯一的亮色。
空气中传来浅浅的叹息,脚步声由远而近。
贺灼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就对上女孩儿的眼。
那双明亮的杏核眼里藏着点水意,像是春日枝头悬挂的露珠。
她看见贺灼,抿了抿唇,垂眼问:“你怎么醒了?”
“我...”贺灼喉间干涩,“刚刚听到了声音。”
女孩儿吸了吸鼻子,“你看到我给你写得纸条了吗?”
他回过神,骤然反应过来,那张便利贴攥在手心,早已揉成了一团。
“我。”他顿了顿,“我看了,出来倒水。”
关星禾递给他手机,“给,刚刚我爸爸的助理送过来的,你忘在之前的西装口袋里。”
她转身给他倒水,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很温柔,“你去床上躺着吧,我给你倒水。”
贺灼讷讷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都是关城宇打来的。
「小贺,今天的事不好意思,叔叔会处理的」
他手指僵硬,看着女孩儿的背影。
会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灯,她纤细的背影融在暖黄色的光影里,仿佛蒙上一层暖融的柔光,像是梦境一般。
他心底竟涌上一股恐惧,害怕只要一眨眼,自己就会从梦中惊醒,回到那个黑暗又寒冷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关星禾觉得今晚的贺灼有些不一样。
仿佛褪去了平日里的坚硬冷漠,他苍白的脸颊透着一点红,那双总是盛满整个寒冬的黑眸,在这一晚都透上了一点暖色。
关星禾长舒了一口气,将水递给他,“吃药吧。”
他垂下眼,锐利的眉目在这一刻竟透出几分难言的乖顺。他接过水,吃了两片药,抬头望她,声音低哑:“谢谢。”
“我在你旁边的房间睡觉,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晚上发生太多事,让关星禾有些疲倦。
她正准备回房间,抬眸间,却发现贺灼正望着她。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有些陌生,却让她心中止不住地生出点颤意。
寒冷的十二月,他黑眸中的坚冰,仿佛随着窗外戛然而止的风雪,一点一点淡下来。
关星禾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痒,她唇角微抿,温声说:“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黑眸中竟漾起一点笑意和从未见过的满足。
关星禾愣了愣。
她几乎从未见过贺灼笑。
少年有着远远超过年龄的沉稳,总是沉默又冷淡,像一块打也打不碎的坚冰。
可这一晚,仿佛是骤停的风雪带来了春意,将这块寒冰,一点一点融化。
关星禾笑着抿抿嘴,“那你好好休息。”
客厅的灯暗下来,黑暗里,贺灼望着紧闭的房门,悄悄说:“晚安。”
~
隔天便是周一。
早晨起来,贺灼的烧已经退了,关城宇已经打电话帮他请了一天的假,可他还是执意要去学校。
关星禾困得迷迷糊糊,她将自己的椅背按下去,“搞不懂你,要是我早就开心地呆在家里睡觉了。”
他可是全校第一,拉第二名几十分的那种,不去一天又不会怎样。
贺灼转过头时,女孩儿已经睡了过去。
昨夜的雪停了,久违的阳光冲破了寒冷,透过车窗,落下一缕在她柔软的发间。
贺灼头还有些晕沉,可心却一点点安静下来。
到了放学,他才觉得身体彻底恢复了力气。
风还是带着点儿凉意,关星禾钻进车里,便迅速把车门关上。
她有些失望,今天徐心圆还是没来,听别人说,她父亲好像病得更重了。
关星禾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说:“证人今天还是没来,等我有空去找其他证人。”
女孩儿仰着头,窗外绯红色的晚霞晕得她脸颊泛起红。
贺灼喉咙一阵紧缩,他想起之前对她的冷言冷语,和那张丢进火盆里的纸条。
她这样积极地证明,自己却把她和关熠归为一类,一点也不愿相信她。
他手指蜷了蜷,心中逐渐漫上愧疚,低声说:“不用了。”
“什么?”
车里很安静,贺灼抬眸,“不用找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