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攀(106)

作者:南陵一别

八月的夜晚安静极了,可贺灼却仿佛听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带着血肉,硬生生地拽出来。

他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心中的疼,那种疼痛甚至胜过那一日,他在雨中,看着她和向远相依着走出来。

他不知道花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破碎的声音。

可却只能无力地应一句,“嗯。”

“你不是之前答应我,报海大的吗?”女孩儿哽咽着,眼里全是泪,“你骗我的?”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那个他的人生,报什么学校都应该他自己决定。

可他不能前脚答应自己要去海大,下一秒,就无声无息地去了其他学校。

自己傻兮兮的开心了一个多月,等到的却是一封莫名其妙的录取通知书。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看到这封录取通知书,是不是直到九月一号那天,他才会告诉自己。

女孩儿的泪像是滚烫的水,一滴滴落在贺灼的心上。

他疼得心脏都在颤抖,轻轻靠近一步,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可那双手克制地滞在半空中,隐隐地颤了颤,又放下。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那些隐晦又肮脏的心思,说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还是将关城宇说的那番话告诉她?

他早就什么也没有了,难道还要将那些不堪的心思曝露,让她恶心又厌恶的离自己远远的吗?

他宁愿她现在错怪她,讨厌他。

也好过让她知道,自己那颗肮脏不堪的心,曾经那样妄想着亵渎她。

四周寂静,女孩儿的抽泣音像是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往贺灼的心上扎。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沉默下来。

她抽噎了几声,突然发泄般得将两大袋子的纪念品扔到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纪念章和书签散了满地。

女孩儿跑远了。

只留贺灼一个人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不知站了多久,才蹲下身,指尖颤抖地,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收到纸袋里。

他强忍着自己不去哄她,告诉自己,自己这样的人,本就该一辈子呆在泥里。

就连接近她,都会弄脏了她。

不可以,一错再错了。

~

时间匆匆,转眼间,就快开学了。

离开这天,贺灼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从海市到京市,火车比飞机便宜了三百块,十二个小时,贺灼选了硬座。

海市有两个火车站,这班火车在旧站。

炎热的天气似乎能将树上的叶片晒卷,火车站的设施已经很陈旧了,人潮拥挤,浓重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贺灼站在检票口,回头望了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明明没可能的,不是吗?

半个多月了,关星禾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他知道她在赌气,等着自己的解释。

可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那样好脾气的女孩儿,自己瞎说几个理由,说不定都会立刻软绵绵的原谅了他。

可原谅之后呢?

被温柔乡泡着,他怕自己再也没法离开。

他在她面前毫无理智,只她轻轻的三言两语,自己的一颗心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这样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等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气消了,会不会有时还会想起他?

贺灼转过身。

九月的夏日,少年的身影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转瞬即逝。

~

关星禾知道今天是贺灼离开的时间。

她憋了大半个月,强忍着不去和贺灼说话,只想等着他能来哄哄自己。

他一向什么都依着自己的,可只有这次,一句话也没说。

关星禾不懂,明明是他先答应了自己,为什么到头来,连句解释都不愿意说呢?

可即便再气,少女的心情窦初开,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她强装的冷漠也撑不了多久。

最后一天了,以后也许半年只能见他一回,关星禾眼睛酸酸的,心里委屈极了。

早晨一起来,屋里冷冷清清的。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安,问王姨:“哥哥呢?”

“贺少爷一早就出去了。”

关星禾急道:“现在才七点啊,他几点出去的。”

“估摸着半小时以前吧,他说不用送,自己就走了,诶你去哪?”

关星禾头也没回,“去送他。”

“让人送您去吧,不过您知道在哪个站吗?”

她脚步猛地滞住。

是啊,她不知道在哪个站,甚至不知道他坐的是火车还是飞机。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不留下一点儿痕迹。

王叔载着她到火车站。

九月正是开学季,关星禾茫然地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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