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花也怜侬+番外(154)
他面对的是同志,他皮鞋上溅的也是同志的血。
赤-旗永存,但他身体里有什么一点点死了。
半夜,吴祖清才回家。何妈接过他的外套,敛眉道:“蒲小姐在二楼客厅。”
怎么急得主动过来了。转念想到,是了,一月之期就要到了,刺杀日向的任务他没有完成。
吴祖清拾级而上,感觉普蓝色的地毯像多年前月色下的港岛的海,它变得这样苍凉。
“吴先生。”早闻动静的蒲郁立在沙发前。
“小郁,应承你的事,这次我没有做到。”吴祖清藏住眉目下的凄苦,却无法藏住浑身的血腥气。
蒲郁怔了下,“你是说……刺杀的事?”
“如果你为了此事而来,那么你可以走了。”
“我不是为了……”蒲郁忽然说不出话来。
为了要她相信,他说的“今生今世”是真的,他当真展开行动。
“吴先生,坐罢。”蒲郁率先落座。
吴祖清钦铃让厨房送些茶点过来,三两下解开领带丢在一旁,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我们摊开讲罢。”蒲郁无数的问句换做一句陈述,“戴主任让我做你的情人。”
“不要罢。”
蒲郁笑了下,“我没得选。”
“我也没法给你76号的情报。”
“那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获取。”
吴祖清敞开领口还觉得束缚似的,陆续摘下腕表与戒指。他道:“不要委屈你自己。”
她问过,只有情-事让你惦念吗?如今他这么答。
一室沉默。待茶点送过来了,她呷了口茶,复才出声:“祖清同志。”
吴祖清犹疑地看过去。
“我翻了你的档案,还有唐小姐的。”蒲郁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明明像是有联络,档案上却找不出线索。原来啊——”
“小郁。”吴祖清沉声打断。
“不可说是罢,那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变节的,还是从来都是?既然是,又为什么让我进军统?”
吴祖清喉结滚了滚,“组织的决定。”
“你还有什么是真的吗?”更像叹息。
“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位置?所以一切都是设计——”
“是你的选择,还记得的时候你是怎么批评那些文章的?”吴祖清盯着放在桌上的那枚戒指,“何况,这个位置更加安全。”
蒲郁腾地起身,语气却轻轻的,“我不晓得原来我们的立场从来就不一致。”
“立场——并非完全是对立的。”
“但是啊,二哥,”她久违地说这声称谓,“没有人可以回避立场,水果举行投票或许也会教人打起来。”
“为什么就不能共存,我们可以尝试尊重别人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还有纷争?”
吴祖清也站了起来,“因为还不够文明!”
蒲郁摇了摇头,“危在旦夕,谈何文明。”
吴祖清轻呼了口气,“你既譬喻成水果,那么一个家庭所有人,难道都要钟意食同一种水果?无论怎样,你我之间不是所有事都要绕着水果转,还有生活。”
“二哥,你去问问你的领导,要是和一个军统结婚,给不给审批。”蒲郁蹙眉而笑,“不过,也没有这个机会的。”
得知其实他假意投日的欣喜渐渐消融,她不愿再辨论立场。
他瞒她、骗她的苦楚倾巢而出,宛如蛰虫爬满全身。
蒲郁尽力平稳声线,“你是理想主义者,你有理想,我也有的。我期望把侵略者统统赶出去,期望这个地方好起来,期望街上听不见枪声,家家户户吃得起大米“二哥,我相信你有过钟意我的片刻。若你对还有一点点的感情,让我……做你的情人罢。”
到头来,重点还是在任务上。也只剩这个了。
吴祖清俯身拾起戒指、腕表还有领带,“那你今晚,便在这里歇息罢。”
闻言,蒲郁轻车熟路地往客房走去。
吴祖清无声一哂。
梳洗过了,蒲郁点上香炉。檀香隧烟缕散开。
她久远地想起了姨妈,是否也这样等着一个男人。
香气充盈整个房间的时候,门吱哑一声推开了。
颀长的影子同他的人一齐踱近。
“二哥。”蒲郁垂首抬眸,端的是欲说还休。
“睡罢,我就在这儿陪陪你。”吴祖清在斜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理想、感性全部准备好了时候,一切才有意义。”
“假正经。”蒲郁嗤笑,卷着被子背对人躺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却听见她呢喃道:“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如果我只是我的话,不要瞒你。”他手撑着额头,在她看不见的这时候露出了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