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320)
他伤得很重,身上有多处枪伤,鲜血将黑色的T恤染成深黑色,身下的白色床单也被染成一片殷红。
因为失血过多,夏琏面色苍白,气息也不足,说一句话都需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此时站在这里的,都是跟夏琏走得近的人。
顾凛骁最见不得他这副逞强的模样,黑沉着一张脸,绷紧了下颚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在乎那些,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
“我的命早就不值钱了。”
说完,夏琏咧嘴笑了,可笑了两声就一阵猛咳,血沿着干的起皮的嘴角流出来,站在他床头,哭得直抽气的拉赫姆颤着手去替他擦掉。
夏琏受这么重的伤,跟他脱不了关系。要不是他回去捡那什么装着他妈骨灰的劳什子荷包,夏琏就不会因为回去找他而挨了好几枪。
夏琏抬起手想去给他擦眼泪,可举了一半就没力气了,重重地落在床边,那一声闷响砸在众人的心上,忒不是滋味。
他一字一字地往外吐,“男子汉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听见没有。”
拉赫姆抽噎着:“嗯嗯,我不哭。”
有人听不下去了,“夏哥,你别说话了。”
夏琏闭上眼,可能是身上痛极了吧,他的浓眉都快拧成一团了,呼吸时重时轻,半晌后,他问:“舒桐来了吗?”
顾凛骁刚出去接舒桐去了,舒桐进门就听见他问,急忙回道:“我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出一条道儿来,舒桐三步作两步走到夏琏身边,气息有些微喘地说道:“夏哥,我在这儿,我来了。”
刚才在电话中,舒桐一时没明白顾凛骁口中说的‘很不好’究竟是有多不好,直到她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夏琏之后,感觉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夏琏睁开眼看了看她,然后把目光转向众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舒桐单独呆会儿。”
“这……”
众人有些迟疑,也有不解。
是顾凛骁先带头,众人才跟着出去。拉赫姆不想走,被顾凛骁拉走的。
等人都走完了,舒桐坐到夏琏身侧,说:“对不起。”
“我没怪你。”夏琏轻笑着摇了摇头,侧过头看着她说:“我还以为等不到你来了。”
舒桐咧了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不会的。”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死了。”夏琏轻叹道,“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忍不住让凛骁把你叫来了。”
“你说,我听着。”
舒桐身体微微向前倾,以便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夏琏重新开口,“小舒,别做傻事,你斗不过洪爷的。”
她被他没由来的一句给整懵了,须臾后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琏,“夏哥,你……”
“那天你跟猴子在走廊上,我看见了。”夏琏说得断断续续,“我后来找他套了套话,他们一直在盯着你,你向来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
舒桐垂眸,“我知道。”
“小舒,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别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既然重来,那就不要纠结过去,往前看吧。”
“有些事情,后悔了能重来,可有些事情,如果,不及时挽救,等到幡然醒悟,就晚了。”
“别像我一样,想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喉咙发紧,舒桐苦笑一声,说:“可是夏哥,我真的不甘心。错的明明是他们,是他们把我的家搞得支离破碎的,凭什么他们还能如此潇洒,而我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我爸……”舒桐哽咽了一下,“他只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企业家,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陷害他人。”
“可是,无辜的不仅是你一家……”
夏琏大喘一口气,他现在是出气儿多,进气少。
话未完,舒桐打断他,“对,所以我不想看到更多的家庭被他们破坏。我是恨舒行,但我更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还杀了我父亲。”
舒桐顿了顿,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见,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克制住声音的高低。
“你知道吗夏哥,如果不是因为洪枭想靠洗钱转白,不是因为洪河的不折手段栽赃陷害,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那么幸福美满,我妈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给人做工,最后落下一身的病,我爸不至于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而被人杀后抛尸野外,我也不会活成这副模样,沦落到这般田地。我曾有拥有的一切,都是被他们父子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