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256)
内忧外患,萧煜实在太累了,终于能趁着新年免朝歇息几日。
他日日赖在仙居殿里教小星星念书,孩子顽皮些,可是极聪颖,凡诗书过耳成诵,像极了当年的萧煜。
上元节这日,满城灯火煌煌,萧煜提议换上便服,带着音晚和小星星去坊间看灯会。
韦春则还没抓住,音晚犹如惊弓之鸟,担心看不住小星星,犹豫着不肯去。
萧煜一笑:“我若是连护你们周全的本事都没有,那未免也太无用了。”
三人便去了。
大周严行宵禁,唯有上元节这天可不受此禁令,彻夜灯火欢乐。
人如织絮,灯如星海,起初音晚还有些顾虑,但她留意到不管人群多拥堵,身着便服的禁军始终牢牢围绕在他们身侧,圈起一张细密的网,把他们护得严实。她便舒了这口气,专心陪小星星赏灯看景。
灯自然是花样百出的,竹篾纸糊的,琉璃螺钿的,薄绢细绸的……音晚在喧嚣中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如那日她与萧煜初在洛阳重逢时,他给她看的梅花灯海好看。
萧煜抱着小星星,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笑说:“当日的梅花灯颇费了些银两,过后我可没少听那帮御史们唠叨,可偏偏黜奢崇简是我自己说的,我又不能打自己的脸,只有老实听着。”
音晚觉得萧煜变了许多。
从前的他刚愎自负,不可一世,鲜少能听进去旁人的话,也鲜少会有这般无奈妥协的时候。
原来岁月不光会让孩子慢慢长大,也会磨平棱角,削光芒刺,把从前的不可能变作寻常。
音晚凝着他的侧面,灯芒之下轮廓柔和,倒有几分温润动人。
她正看得出神,陡觉袖上一紧,被人拉去了街边,趔趄了几步,撞上一个宽广厚实的胸膛。耳边有惊呼袭来,马蹄飞踏,自她身后疾驰而过。
萧煜一手抱住小星星,一手拢着音晚,温声道:“你倒是看着路啊,总这么迷迷糊糊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
音晚一怔,仰头看他。
萧煜是不经意说出这句话的,起初立那三月之约时他从未想过要守约。三个月,若能打动音晚便罢,若打不动,他总能想出别的法子死缠着她,直到她妥协。
无耻了些,无赖了些,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煜的内心转变了许多。
他看出她不快乐,她心事沉沉。她本是人间富贵花,本该一生顺遂,所有烦恼苦难皆来自于他,若是他放手便能还她海阔天空,无忧岁月,那他是不是该……
萧煜的心一恸,像有把尖锥刺入胸膛,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在意识之前,他拢住音晚的手骤紧,将她锁在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灯火亮如白昼,晃在身侧,偏这一隅街角沐在影络昏暗中,寂静幽沉。
禁军早识趣地转过了身,小星星从萧煜怀中探出个小脑袋,瞪圆了眼睛看他们,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展开胖乎乎的小手掌,默默地捂住眼睛。
双唇相抵,辗转厮磨,尚未入佳境,萧煜便被音晚挣扎着推开了。
她唇色嫣红,口脂晕开,凌乱狼狈,又有极撩人的冶艳风情,剜了萧煜一眼,将小星星抱回来,冷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萧煜自知轻薄了人理亏,不敢多说话,朝随行禁军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去牵马车。
将要上车时,小星星才把手挪开,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凑到音晚耳边,悄声道:“娘亲,你的脸好红。”
音晚不理他,只为他拢了拢略微松散的衣襟,防着他受寒。
小星星沉默了一会儿,容色认真地问了另一个问题:“他是不是我爹?”
第102章 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音晚一言不发地将小星星抱进马车, 等着马车缓慢驶开,她才摸了摸小星星的头,问:“那你希望他是你的父亲吗?”
小星星点头, 凹下一对小梨涡, 软糯糯地笑:“我喜欢他。”
音晚便再没有话, 将小星星搂进怀里,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星星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母亲这个模样就是有心事不开心, 虽然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爹爹, 犹豫了犹豫, 伸出舌尖舔舐了下唇,却没有追问。
马车一路略微颠簸,快到行宫门口时, 小星星突然环住音晚的腰,奶声奶气, 一本正经道:“娘亲, 星星永远最爱娘亲了。”
音晚一诧, 低头看他。
他小小的一团,眼睛里雾霭霭的,像是染了困倦,打着哈欠,斜身往音晚身上靠。
音晚也有过幼时,知道小孩子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糊弄, 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瞒着他,只是每每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