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241)
“哎呀,尚宫真的别往心里去。这没到掖庭局里的,自然都是有罪之人,那何雪儿无非就是前梁罪臣的女儿罢了。”黄常侍说得轻描淡些,却似有隐瞒了什么。
顿了一顿,又特意加了一句:“梁尚宫啊,从掖庭奴到尚宫之位,小人侍奉了三朝,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位,实属不易,还请尚宫珍惜;至于这过去的事情,千万莫要再纠结于心了,大梁已经亡了,亡了就都忘了吧。”
☆、问玉英追忆往事 读梁史找寻旧臣
如意见黄常侍如此语重心长,自是有难言之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得道:“常侍说的是。今日之事,是我给掖庭局惹麻烦了,不过德妃那边,我自有办法,常侍不必请罪,只管据实回禀便是。”
“哎,那还得借尚宫的恩德了。”毁了德妃的衣裳,黄常侍也没有别的好法子,既然如意全揽了,他也乐得顺水推舟:“说起来,还是小人管教属下不严,才有今日之事,实在是惭愧。”
“那个王氏,我比常侍你还了解,是个最为嚣张跋扈、心肠歹毒之人,成天无事生非。”如意顺着黄常侍的话说了下去:“此事对上,我来扛;对下,却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是,小人懂得,只是……”黄常侍面露难色:“若要按宫规处置,需由司正局做主,可说起来,终是何雪儿先洗坏了娘娘的衣裳,王姑姑是教引,也不算太过分,这却有些不好办,反倒是何雪儿要受责罚。”
“那……罢了,对下,也我来吧。”王氏的手段素来毒辣阴险,惯于挑事在先,到头来却错还在别人,当初如意自己就着过她的道,这掖庭令想来确实并不好办:“只请常侍多照拂那何雪儿一些时日,我看她实在是可怜,过阵子,我寻个位置,叫人来选她出去。”
黄常侍领命称是,替何雪儿谢过了如意,二人又扯了一会闲话,如意终也都没有什么心思,便向故人道了别,只与杨姑姑出了掖庭局,原路返回太清楼。
“尚宫,你今日教训那个王氏,可真是解气呀!”杨姑姑憋了好久了,一出大门,就开始侃侃而谈。
“哼,那可是我的宿仇,姑姑可能不知道吧?”如意咬牙道:“我进这宫中,唯一一次挨过的板子,就是拜她所赐,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我哪不知道?当初她先带人害太清楼的猫儿,又害尚宫你受了陛下的责罚,实属可恶。”杨姑姑回想起来,又痛心猫儿,又痛心如意:“这宫里头,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要不我刚才说,今日解气呢!”
如意闻听,心中一动,一路走一路又问:“那姑姑,在掖庭局里也教引过这么久,知不知道今日那何雪儿,她的身世,倒是怎么一回事?”
“何雪儿?自然是知道的!”杨姑姑自信满满,却到底年代久远:“不过我先得想一想,那还是我刚进宫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起的,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人提起过,我有些记不得了。”
如意也不催问她,只道:“姑姑随意,能记起什么来就说些什么,我也就是不过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二人又相伴走了一路,杨玉英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何雪儿,还真是个苦命人!”
“哦?”如意转过头去,竖起了耳朵。
“那何雪儿和我一样,是高祖皇帝登基那会子,入的掖庭局;只不过她还是在襁褓之中,而且是没籍为奴;不像我,是家里养不活,来讨口饭吃的。”杨姑姑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听人说,她的父亲原是前梁的大官,不知怎么的,似是犯了大事,于是家破人亡;何雪儿一个女婴,孤零零落在雪地里啼哭,就被人捡了条命,充入掖庭为奴了,掖庭局因此都叫她雪儿。”
前梁的大官……家破人亡……雪地里的婴儿,如意闭上眼睛想象那个画面,却不是白茫茫的原野,而是猩猩红的一片,那必是一桩渗人的惨事罢:“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在前梁,是个什么官职?”
“我想想……”杨姑姑又思索了片刻:“好像叫何叔达……对,就是何叔达,什么官职倒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也都是听旁人说的,不知是真是伪,尚宫可是认得何雪儿之父么?”
如意摇了摇头,父皇的勋旧老臣她都熟识,其中,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大官叫何叔达的,在她的印象中,也从未有人曾向她提起过,只不过这个名字,却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二人回到了太清楼中,如意终是面色沉郁,心事重重,脑中满是何叔达与何雪儿,刚入到绯云厅坐下,梨花就将案上瞌睡的衔蝉抱起,放于如意的怀中,那猫儿使劲打了个滚,露出肚子,如意顺势轻抚了两下,仍是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