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120)
“……研习佛学好啊,打仗的人身上总有些戾气, 阿陨从前多软乎乎的小姑娘,现如今倒像个斗架的公鸡, 时时要把她那鸡冠子给竖起来……”
雪浪下意识地拿手往头上摸了一摸, 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宋忱,却正对上一双璀璨的眼眸,那清咧温柔的星子像是要将她装进心里去,她有些不自然,转走了眼光。
宋忱被姥姥从地上叫了起来, 安置在了椅上,此刻望着她的侧脸,清浅一笑——阿陨那样的女孩子, 软乎乎的时候多可爱啊……
他见过软乎乎的她, 也见过冷冰冰的她,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心之所向。
姥姥将这一对小儿女的眉毛官司看在眼里, 只觉得百感交集。
“姥姥十九岁守寡, 好容易拉扯了一个半大闺女, 却叫姜戬给拐跑了,阿陨是我搂大的,上的心不比她娘少……姑爷也没什么大错儿,错在姑爷他爹娘和你爹娘,这年月都是盲婚哑嫁, 你们倒也好,修习佛法的时候,能有更多的了解和认识,姑爷如今表了态,你也别拿架,能好就好,不能好就拉倒——不是说你那妹子还在后头等着吗?”
提起姜陶,雪浪就是一肚子的火。
“我不要的东西,拿去喂狗也不给她!”她说罢,忽觉失言,往宋忱面上扫了一眼,但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将她这句话听入耳。
“都说上了岁数的太太总爱给人家做媒,我的事儿自己当家,您别添乱。”她耐心地看着姥姥,“如今您乖孙儿能办到的事很多,您还有旁的心愿吗?”
姥姥被噎了一下,立刻被牵着鼻子走了,想了想,“我这一生啊,就跟赵柳郎唱的小寡妇上坟一样一样的……”
雪浪打断了姥姥的话,“您想找赵柳郎?他那时候十五六,现如今也得四五十了……倒也不难,我试试去……”
说罢,她立即起身,看也不再看姥姥同宋忱一眼,拂袖而去。
姥姥瞠目结舌,看着自家乖孙儿的背影,很是不解:“……不听我说完就跑了,这是哪里学的规矩?”
宋忱本坐在椅上,此时往前倾了倾身,拍了拍姥姥的手。
“……您不是想找赵柳郎?”
姥姥直甩手,“老婆子快六十了,找那人做什么,不过是想再听一回小寡妇上坟罢了……”
宋忱了然,自领军令状,“姥姥,贵主心意还未回转,孙儿且去将这一宗办妥……您看?”
姥姥连连点头,“你快去快去,姑娘若是生了你的气,迟一点都是罪过!”
宋忱起身,拱手道:“姥姥,宋忱旁的事不敢应承您,有一桩倒是可以——凡天下有井水处,人人皆能唱小寡妇上坟……您老觉得高兴吗?”
姥姥愣了一愣,只觉得这孩子头脑不大好,“……唱那玩意儿干啥啊,你赶紧去吧,一天天地净整些花里胡哨的!”
宋忱这一把没猜透姥姥的心,怔忡了一下,这便转身,往贵主去的方向去了。
姥姥发了话,自然也没人敢拦着宋忱,雪浪倒也不是真的要同宋忱割裂,只在前头慢悠悠地走,待拐进花园里时,天色已然黑透了,只余下零星几盏宫灯在枝叶间闪烁,如玉一般莹润。
花下看美人,愈看愈惊心,眼望着那花下负手而立的青年,雪浪忽然觉得姥姥说的话有道理:“生的好看的人,说什么都有道理。”
她从前赌着一口气,去将宋忱诱引了过来,然后再狠狠地抛弃了他,目前姥姥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仿佛从前赌的那些气都毫无意义。
既不打算再赌气,那便不再迟疑,往那门前花下瞧了一眼,奇怪的是,人不见了。
花园子里很静,冬日里落了许多的花叶,可宋忱溜了,却连半声踩枝踏叶的声响都无。
雪浪有些疑心这两年的养尊处优,把自己的耳朵养呆了,刚想四下瞧一瞧,却听有风声过耳,她略一回眸,便见宋忱悠然而来,那步伐闲适,仿佛走在自家花园一般。
江南的冷并不刺骨,大约是花园子里的香炉生的火热,热气便上了她的脸,使得她的面上升腾起两片红云,偏她并不是扭捏的人,向着宋忱略抬了抬下巴,同他说话。
“方才在这里,这会儿又在那里,你在搞什么鬼?”
宋忱温和地弯起眼眸,笑容竟比树下宫灯的光还要莹润。
他揖手,认认真真地向着雪浪,“那里背光,臣怕贵主瞧不清楚,这便站在了这里。”
……
“你有什么好瞧的?”花下有一架软榻,上头蒙了挡日头和风雨的华盖,雪浪惯是爱惜自己,便往那软榻上一坐,仰着脸看他,“左不过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同旁人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