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103)
想到这里,他更加心痛了。
她那样纤弱的身子骨,是怎么从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
星夜无光,虫鸣嚖嚖,失恋的痛苦和后悔心疼的情绪将宋忱折磨的无心再闲谈,他闭了闭眼,颓废出言。
“老人家,不必告假,你随时都可回去扒坟,我会安排。”
不过是知会郑来友一声罢了,都是小事,他站起身来,向钟谢氏点头告辞。
钟谢氏过意不去,这便将手中一篮蜜三刀硬递给宋忱,“您拿着吧,真好吃。”
接受谢意会给送出谢意的人安慰,宋忱并不推辞,接过篮子,一路慢慢往营帐去了。
回去不过躺了两三个时辰,郑来友便来通禀,“……南朝延缓了去如东海域之计划。”
宋忱脑中千丝万缕,不禁出声问询,“可是贵主身体不适?”
郑来友面无表情,“您也不盼贵主点好……”见宋忱松了一口气,郑来友这便又道,“万显荣托人带来口信,求您把他从殿下身边弄回来,他快被殿下给弄死了。”
万显荣跟着他一入彭城境内,这便被殿下的人带走了,宋忱可以想象,公主要问他什么,这便不置可否。
郑来友见步帅并不打算拯救万显荣,只得作罢,“陛下的车马已近汶上,大约明晨便会抵达二郎山。”
帐外一片繁星,洒遍神州,有苍鹰沐霜振翅,飞过被无尽黑夜笼罩的官道,几十乘轻骑飒踏而行,另有无数暗卫随在看不见的黑夜中。
打头的男子在马上的身姿苍劲如松,面目虽被玄色斗篷罩住,可那迫人的气势仍使人心起肃杀。
疾行三百里未停歇,再往前便是鱼台县,到那驿站换马,高大如山的男子在官道旁站定,另有长随奉上水袋,他仰头饮尽,自有一番挥斥方遒之况味。
长随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递话:“陛下,娘娘说让您到下邑时差人送个口信回去。”
驿站气死风灯火昏昏,照在了北廷天子姜戬的面容上,那是一张英俊端方的脸。
他距离不惑之年尚有一年,正是春秋鼎盛之壮年,提到他的妻子钟皇后,姜戬便想起来时的那一场争辩。
他怀着一身的热切握住了妻子的手,语音几次颤抖。
“……万没想到阿陨还活着,虎父焉有犬子,她竟凭一己之力,打下了江南,做了两省的共主!朕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爱哭鼻子撒娇的小阿陨竟会有这样大的造化!朕的江山果然有继!”
可妻子却并没有如他一般的喜悦,只是冷静地沉默了好一时,这才问起来。
“且不说是真是假,陛下这句江山有继何意?阿邶十三岁了,陛下还不立储,这时候您这么说,不怪我多想。”
她这样的反应令姜戬愕然,好一时才道,“……阿陨找到了,你不高兴?为何在这细枝末节之上计较?”
钟皇后唇畔牵起了淡然一笑,“阿陨还活着,我自然高兴——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不高兴?只是阿陶阿邶阿邺在我膝下长大,我更加心疼一些罢了。”
姜戬知道妻子多心了,这便沉住了气,将心里那股子激荡按捺下去,沉声道,“从前生阿陨时,你不过十六岁,岳母又一力承担,也许你没有做母亲的那一份喜悦,可朕那时候二十岁,娶了你,有家有妻有女……她是朕第一个孩子,朕亲自为她剪的脐带,也曾将她扛在肩头看斗羊……”
钟皇后想起那时候生产时的痛苦,日夜喂奶的精疲力尽,都是伴随着阿陨出生时一起袭来的,记忆便不那么愉悦,她心里此时只有冷静。
“……照忱儿信中所说,阿陨早知陛下建朝,却为何不来归顺?还正经八百地同咱们对峙两年有余,她一个女儿家打的什么主意?不该主动地将江南献上?莫不是想要爹爹妈妈三请四请,低三下四地去求她?”
姜戬言辞苦涩,“……你我曾将她丢在岳母身边,一走了之,金堤决堤之时,她同岳母不知所踪,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
钟皇后心里被勾起了一丝歉疚,可瞬间便被冲散了。
阿陶爱宋忱至深,如今阿陨回来,婚约该如何?
阿邶年已十三,陛下迟迟不立储君,方才又冒出来一句江山有继,这怎能不令她恐慌?
这许多的麻烦冲淡了长女还活着的喜悦,她往那椅上一坐,漠然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姜戬默然。
他自五年前称帝,后宫除了两个从前的姬妾之外,再无旁人,膝下子女皆由皇后所生,迟迟不立储,不过是觉得阿邶性子太过暴躁,行事也多懒散油滑,打算再看几年罢了。
如今倒叫皇后多想了。
他不想多加解释,只是在当晚便出宫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