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罪行(115)
“过来帮个忙。”季白深突然对她说。
“我不会。”她像是在赌气一般地回答。
“你想学画画吗?”季白深扶了扶虚挂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凝视着她,“我可以教你。”
闫筱慢慢把视线挪到季白深脸上,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闪着碎光。
自那以后季白深开始在工作间隙教闫筱画画。闫筱很有天赋,但没有受过专业系统训练,她画画全凭本能,毫无技巧。季白深尤其喜欢她那种原始纯粹的表达方式,就像最初就把他牢牢吸引住的那幅习作一样,充满蓬勃诱人的生命力。现在回想起来,冥冥之中好多缘分在一开始就摆在那里了。
季白深没有约束闫筱的风格,只是在一幅幅国宝级古画的帮助下,教她如何鉴赏和临摹,以及从大师作品中吸收养分,让自己的创作风格更加成熟。
两个星期后,闫筱的进步就很大了,可以在调墨、混合颜色以打底上帮一些忙,闲着时也会画些自己的作品。而让季白深欣慰的是,她自从沉浸在绘画中后,好像终于找到了热爱的事情,充满了热情和动力,恍惚中让季白深想到年少时的自己。
但这种默契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在第四幅画结束后,秦勋将第五幅画《孤禽图》送来时,闫筱忍了很久的焦躁不安终于爆发了。
《孤禽图》在这几幅画中是最简单的,仿制时间满打满算一周足够了,季白深那几天一直惴惴不安,思考着下一步的安排。那天秦勋来画室时,他便谨慎问地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秦勋没有多说,只简洁转达了杨崇生的话:
“都画完了后先不能离开,后续还有事。”
季白深没再多问,心底暗暗猜测着杨崇生的整个计划,有了大概的打算,但他没料到这句话被闫筱听到了。
闫筱一直以为假画工作结束后就可以脱身,油然升起一股被欺骗的怒意。她低低咒骂一声,悄悄跟着秦勋而去。
当唐杰林支支吾吾来喊季白深去门口看看时,他正在调制《孤禽图》所需要的独特的墨。季白深随便在毛巾上擦了下沾满墨汁的手,跟着他出去。
一到门口,就看到闫筱站在敞开着门的车前,拿着一把水果刀挟持着秦勋,旁边两个身材魁梧的安保不敢靠前。
“你先上车!”闫筱冲季白深撇头。
秦勋斜斜盯着季白深,面带恐吓:“你们考虑清楚了,别后悔!”
闫筱手腕轻轻一转,水果刀在秦勋的脖子上割出血丝来:“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扎进去。”
季白深试图劝闫筱,可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阴着一张脸,再次催促季白深上车,义无反顾的样子。季白深只好听她的,坐到副驾驶位置。闫筱拖着秦勋来到驾驶座,在她上车后,迅速将秦勋推开,关上车门,横冲直撞开出别墅区,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车开到市区时季白深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到闫筱喘着粗气,坚毅地盯着车前方,直直向前开。
“回去吧。”季白深对她说。
“你放心,我有能藏身的地方,他们找不到。”
“可你想一直藏着吗?”
闫筱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吗?杨崇生找你不仅仅是画画这么简单,我早该猜到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更要回去。”
“为什么?”
“把事情做完。”
“画赝品吗?”
“不是这个。”
闫筱一愣,车速减慢了些,她侧过头紧紧盯着季白深的眼睛,从他安静幽深的眼神里,恍然明白了什么。
突然间,后面路口一辆车提速追了上来,与他们的车并排行驶。而后趁着闫筱减速的档口,突然并线插到他们前面,把速度又降下来,稳稳行驶着。
闫筱险些擦到了那辆车,不由得咒骂一声,向前看去,惊愕地睁大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的季白深,发现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显然并不意外。
一下子,她什么都明白了。
前面那辆车,是他们都非常熟悉的,都乘坐过的,陆铭的警用越野车。
陆铭冲上来行驶在他们前面,让他们看到自己,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提示,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一直都在附近。
闫筱慢慢跟着陆铭后面,在下午高峰期的车流中,她觑着眼睛,内心挣扎着。
季白深看着闫筱,缓缓说:“完成了这件事,我们就再没有负担了,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闫筱听着他柔柔地说出这句话,鼻子一阵发酸,但忍着没去看他。她明白他的苦心,他本可以不用趟这趟浑水的,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自己可以堂堂正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