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相望(7)
但霜华已无心去感受这风了,缩在他怀里的山月开始越来越冷,她脸上的血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霜华直冲大厅,大厅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石莲,周围是淡蓝色的水,雪莲化成的水全集中在此处。霜华将山月放到石莲上,石莲开始下沉,山月整个身子都被埋没在雪莲水中了,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缓,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周围陷入一片平静,只有风还在轻语。
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蓝色的水纠缠着红色,像血在水中弥漫,在风的吹拂下,反射冷寂的光。多少年前,同样的风,同样的莲台,“她”躺在石莲中央,带着沉睡的秘密。
只见红蓝相间的水爬向山月的经脉,它们游走着,相融着,像在修复沉疴已久的身体。沉睡中山月,神思早已飘散,她像无主的游灵在迷茫,又像自由的云终于获得解脱。
这是哪里?她走在一望无际的海上,除了水便是一片虚无。她前进着,不敢弄出声响,担心惊动这里的生灵。波纹荡漾,水仿佛在推着她前进,一旦停下来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她不敢贸然前行,她努力对抗推力,但使的劲儿越大,她前进的距离就越远。由于用力过度,她喷出了一口血,血融入水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摊开手心一看,不知何时她两手心有了淡淡的纹样,两手的花纹是不一样的,摸上去并无异感,她还想继续深究,但这花纹很快就消失了。
不知何处传来乐声,她朝那处望去,除了水还是水,不见其他。她只能一直往前走,来路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突然出现迷雾,她终于看见除了水之外的东西。迷雾阻碍着前进的路,让她逐渐迷失了方向,乐声又起,她只能顺着声的方向前进,走着走着,除了乐声她又听见了鹤鸣,眼前的雾渐渐散了,她看见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世界。
云萦缥缈,万壑千岩,巉岩瀑泻,一望无际的青山碧水。云海下,是繁茂的花,山月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它们和雪莲长得相似,颜色却是娇艳的红,花朵簇拥着,顺着风奔向天空。
她向前踏出一步,整个身子变得无比的轻盈,像是被云托了起来,她走在空中,脚下是千千万万的民众,他们齐刷刷的朝她的方向看来,突如其来的关注让她觉得不安,她低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但民众的欢呼声却依旧此起彼伏。她终于知道这乐声来自哪里,这是一种颂歌,虽然她听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却能感受到其中的虔诚,像一种力量朝她涌来。
这里是哪里?她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换了,珠裙褶褶,绮罗珠履,随风而动,像是云中的霞。她沉浸其中没有多久,骤而一片火光从天而降,直直垂向大地,原本还在欢呼鼓舞的民众躲闪不及,眼前的世界变得千疮百孔,满是硝烟和人的哀鸣。山月想阻止眼前的一切,却觉得她与他们始终隔着一面屏障,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乐声又响起了,此时清晰无比地响在耳际,不是之前的颂歌,曲中夹杂着鹤鸣,她从来没听过这么悦耳的声音,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只有那声鹤鸣在呼唤着她。
眼前的雾散了,又是一望无际的水,水上站立着一只白鹤,她向它伸出手,眼前的鹤却突然羽化飘散。
她猛地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水中,冰冷的水让她打了个哆嗦。一阵风吹来,是从没感受过的凉意。她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什么时候她能感觉到正常的冷了!身体甚至有一种从未感觉过的舒畅。
霜华在边上小憩,山月小声的喊了喊,她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不过不需要她大费周章,霜华便醒了。
她问道:“师父,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你醒得太早了,可能有些反噬,过几天便好了。”
她没多想,接着问道:“我的病算治好了吗?”
霜华的声音有些飘,像被人卸掉一层力似的:“算是吧,但还需要调理。”
山月觉得师父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异状,她接着又问道:“师父,我能不能不泡在水里?”
霜华摇了摇头:“还是等你能动了,自己比较起来好。”
接下来,他就再也没发话了,只是在旁静静冥思,任山月如何叫他都不应。
第二次醒来是在红叶谷,醒来时不见师父踪影,桌上是热好的早膳,旁有一字条:
“为师这几日有事出门,今日课业放在书房了。”
想来师父早就算到她今日会醒了,她用完了早膳走去书房,周围安静得只有水车和鸟鸣声,山月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原本她还想和师父分享一下病愈的喜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