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逢千日醉+番外(8)
“天津桥下阳春水,天津桥上繁华子。马声回合青云外,人影动摇绿波里。
绿波荡漾玉为砂,青云离披锦作霞。可怜杨柳伤心树,可怜桃李断肠花。”
……
“倾国倾城汉武帝,为云为雨楚襄王。古来容光人所羡,况复今日遥相见。”
歌声渐渐嘹亮,穿云裂石。巨幅画卷在屏幕上缓缓展开,春风拂面,桃花飘到每个人脸上,盛装美人如云涌来,钟鼓声声,是洛水之畔,远处上阳宫阙隐约可见。
“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这是场盛大的梦,可远比梦真实。
第6章 【有狐绥绥】
“道术中有天狐,别行法;言天狐九尾金色,役于日月宫,有符,有醮日,可洞达阴阳。”
——唐·《酉阳杂俎》
(一)故人
夜幕深沉,霓虹灯影将C城这座千年古都的老城区照得有如古墓壁画中的丽人,漆彩斑斓一如往日。丽人且歌且舞,却压不住积年的尘灰扑簌簌地从身上抖落,愈显诡异妖艳。
与老城一河之隔的新城寸土寸金的CBD内,新落成的某高层建筑顶层,一场极尽奢费的盛宴即将进入尾声。戴着面具的宾客漫步在千年前神都洛阳的上元节灯海中,焰火、花树与杂技舞蹈乐声人声相杂,照得厅内人影憧憧,面庞宛如琉璃。厅内不知何时摆上了几十张楠木长桌,餐车悄无声息滑过,按照唐朝式样制作的冷热菜一件一件地呈上来,手书的菜单以卷轴形式摊开静置在桌旁:用羊舌拌的“升平炙“、名为”西江料“的蒸彘肩屑、名为”红羊枝杖“的烤全羊、以及用各种香料煎成的饆饠“九炼香“……点心是糖酪浇樱桃,葡萄酒装在玛瑙杯中,有侍者随时添上。宾客都有些微醺,陌生男女之间开始眉目传情,场上四处是纠缠的眼风。
陈默捧着酒杯找了个角落靠着,呆呆看天上星光流转。刚刚他屏息凝神观察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没有找到丝毫叶将离的痕迹。他默默啜了一口酒,看着面前争相孔雀开屏的才子佳人们,觉得自己像唐传奇里误闯狐狸老巢的书生,赴了一场幻术变成的极乐之宴,次日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荒郊古墓。
正在胡思乱想,一个高挑窈窕的红衣美人走过来,将手中的杯子伸到他眼前:“先生,麻烦添酒。”陈默淡定回应:“稍等,我马上给您添。”回头就去找酒桌。接着右肩被轻拍了一下,回头发现小玉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她对红衣美人说:“抱歉,这位是我的同伴,您认错了。”对方眯着眼端详了他一好会儿,接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脚步虚浮,像是不胜酒力。陈默摸摸鼻子,对小玉不好意思地一笑。她瞥他一眼:“被误会成侍应生,还要别人来替你圆场。”陈默想了一会才说,“懒得解释。”这是他经年之后的自我保护习惯,不辩白、不解释,就不会招来更多的白眼和谩骂。
小玉无奈般地叹口气,拿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一点不介意。陈默庆幸灯光昏暗,照不出他脸红。她其实也有些醉意,眼睛里光芒闪烁,毫不掩饰地看着他,好像看一个认识多年的故人。
“陈默,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陈默心里像过电一般震了一下,抬头看她。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不记得了。我们家跟你外公家住一个院,你妈妈还经常给我捎糖葫芦吃。”
陈默很想记得,可他确实记不起有这么一段往事。可仅仅是听到那几个熟悉的词,就是莫大的安慰。
见他默然,小玉也没追问,两人就站着相顾傻笑,花灯的光影在脸上流转。
然而有人马上打破了书生陈默在狐狸洞府的美梦,是李崔巍。李总施施然走来,叫陈默席散了别走,有要事找他,一副吩咐员工加班的理所当然神态。陈默像被李总下了蛊,想都没想就答应。小玉眨了眨眼,一脸狡黠,把他推给李崔巍,说:东都见,陈默。
(二)有狐
李总像所有他想象中的大佬一样惜字如金,带他离开酒店上了车,路上一言不发,眼看着车驶出了市区直往郊区开。
陈默正鼓足勇气打算问问大老板是不是抓错了人,要绑他他也付不起赎金,对方终于说了两个字:“到了。”
下了车,陈默以为来错了地方,这明明是个寺院。这座古寺背靠青山,寺前是一重又一重的山林掩映,若不是有导航定位根本找不到。司机没有下车,李崔巍带着陈默向前走,地上有一串石质地灯引路,偶尔有一两盏纱制风灯挂在树杈上提供微弱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