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醉(89)
然而事实上这会儿她脑子里划过的却是,宋凌莫不是从前就认识了哥哥?
但宋凌坦然否掉了她的胡思乱想:“是,我与他相识不足两月。”
冯楚英:……
行了,简单来说,这人喜欢的是自己。
男版的自己。
这就……很令人头秃了啊!
冯楚英一颗心刚才好似泡在醋汁里,酸得拧成一团,这会儿却好像又被人拎上来甩吧甩吧,丢进了糖罐子里。
别扭的甜,又别扭的酸。
窗外一片浓黑。
冯楚英后退了一步,心想,这夜里也太安静了。
再不退远一点,就要藏不住心跳了。
她仓促地告了别,步子飘忽地走了。
留在原地的宋凌怔忪半晌,再躺下却没了睡意。
林子里太潮湿了,墙角的竹板上凝结了一层小小的水珠,宋凌伸手沾了露水,在垫子旁的干净竹板上三笔两笔勾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端详片刻,却又伸手擦掉。
十里之外。
“老爷,少主那——”
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男人半跪在丛林王——也就是冯家二爷冯勇面前,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假肢,给他戴上去试了试,然后又拆下来,拿着小刀细致地修软牛筋衬面的纹理。
冯勇又在吨吨喝水,一抹胡子:“夫人来信,说楚英这个没出息的,到头来竟然还是看上了那个把她退婚的狗男人。”
男人是冯勇从前的副手,姓李,俩人多年同生共死,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那您还硬撮合两人?且不说得罪夫人,少主怕是会觉得尴尬吧?”
冯勇摇摇头:“嫂子的信里说,姓宋的对少主格外不同,甚至以命相护,叫我对姓宋的看顾几分。”
“喔这样,那少主倒也不是一厢情愿,夫人想必是爱女心切,对宋小哥就难免苛责。”
冯勇又叹了口气:“老夫人来信说,这俩小的一个心思太细想得太多,一个脑子太蠢至今也没猜出楚英身份,让我若是对宋凌还算满意,可以想想办法为俩人牵线搭桥。”
他一摊手:“你说说这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麻烦,还全都把麻烦丢到我这来了,我能怎么办?我容易吗?”
李副官也叹气:“二爷不容易。”
冯勇开始追忆当年:“你想想我当年,跟夫人从小打到大,我说我让着她她还不信,天天跟我闹别扭,定了亲还不老实,闹着说我不喜欢她,那最后我干脆把人扛回家,大门一关,还不是老实了?”
李副官深以为然:“就是就是,有您做表率,咱们后来娶婆娘都很顺利!”
“所以啊!”冯勇一拍大腿,眉开眼笑,“男人和女人,只要关起门来,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男人强烈附和:“二爷说得对!”
“不过,”冯勇笑着笑着,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副官终于给他把假肢调好了,用力一捆。
冯勇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突然想起来,我生的是闺女,不是儿子。”
李副官半张着嘴,神情茫然:“啊?那……怎么了呢?”
冯勇猛虎翻身,拐杖也不要了,拖着刚戴好的假肢就往门外闯:“不行,我得回去,狗东西敢祸害我闺女,我跟他拼了!”
李副官:???
不是您自己逼着人成亲的吗?
敢情您之前一直以为是给自家儿子抢媳妇呢是吧?
好说歹说把人劝下来,冯勇黑着脸不说话。
“少主这些年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咱们这十万大山里不讲究那些世俗之礼,只要少主高兴不就好了?”
李副官苦口婆心,配上脸上恁大一个刀疤,显得并没有几分说服力。
冯勇忿忿不平:“养了十八年的白菜,怕是就要被猪拱了。”
“往好处想,我看那宋小哥是个老实人,咱家少主多精啊,谁拱谁还不一定呢!”
冯勇一瞪眼:“你说我女儿是猪?!”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少主聪慧又强势,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可欺,那宋小哥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还不被咱们少主吃得死死的?”
冯勇“哼”一声:“那是他的荣幸!”
“对对对,荣幸荣幸。”
李副官抹了把冷汗,心想自家二爷这缺根筋的性子还好没遗传给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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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有两个年轻人不情不愿地来给宋凌送洗漱用品,一个个眉飞色舞的,不时用眼角夹他一下。
“我就说,无缘无故的,少当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就是,丛林王一向想一茬是一茬,少当家可跟他不一样,少当家多稳重一个人呐!”
……
宋凌一夜好梦,拿热毛巾捂了捂脸,简直神清气爽,此刻看这俩小公鸡似得傻孩子也不免带上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