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94)
等?还是不等?
突然间屋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寒凉之气扑面而来,然后门立刻被掩上了。
云瑾愣愣地看着进屋的人,目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只有这样夜深、人静、没有烛火、没有月色的时候,她才会这样不加掩饰地去看他。
就仿佛己经将他的眼睛,当成漫天的星光。
他见到云瑾默然坐在桌边,愣了一愣,将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掌灯,也没有问她在等什么?他全然明白她的心情,但他不会问,不愿逼她。
他闭起眼,养了一会儿神,缓缓从怀里拿出帕子,放在云瑾面前。
天是黑的,可云瑾闻见鼻子前面一阵香甜。
一定是六颗糖葫芦散在帕子上。
云瑾拿了一颗,放在嘴里,轻轻地嚼。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好吃么?”
“嗯,好甜,”云瑾点头,低声道,“三哥,你试试?”
“好,”他的眼睛微微眨动,就像星星闪烁。突然间,他头一侧,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只亲了一下,却将她唇上沾着糖,轻轻地舔走了:“确实很甜。”
云瑾瞪大了眼睛,已经怔得不能动了。
他背过身,眼中笑意盈盈:“今日元宵佳节,你吃一颗解解馋,往后便不许吃了,吃坏了牙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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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衡俨终究还是上朝去了,关至臻却背着药囊来御六阁。
他并没有给云瑾诊脉施针,只拿了一本书给云瑾,书页发黄,又无书名,字迹潦草,好像是多年前他匆匆抄下的。里面讲的都是脏腑、经络,云瑾根本看不明白。可关至臻一开口便叫云瑾半月内要将这书默记于心。
云瑾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可他既然这样说,她便咬着牙硬是默背了下来。
半个月后,关至臻再来,却从药囊里摸出一个小木人,给她讲经络腧穴。先从十二正经,再到任督二脉。云瑾也不问,他教什么,便学什么。
约莫过了个把月,云瑾硬生生记住了一百零八大穴名称及位置。关至臻考她,竟分毫不差。关至臻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在她面前打开,上面是大小不一的九根银针,最短的仅有小指长短,最长的也不过手掌长,每根针尾都缀有一朵银质的桃花。
云瑾惊诧道:“师父,这银针是做什么用的?”
“谁让你叫我师父的?”关至臻大皱眉头。云瑾笑了笑,顺服地站到他身旁,低声道:“师父待我好,我自然知道。要不然,去年除岁时,不会一听说我病了,连件衫子都不套,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第44章 片言字字寒
关至臻斜睨了她一眼,捋了捋胡子:“什么银针,这是桃夭九针。”他没再反驳,听这口气,竟似默认了云瑾的话。
“桃夭九针?”云瑾捻了一只在手里,细细地看,“师父教我这个,是想让我学了治病救人么?”
“善用桃夭九针,非得十数年的功力,你……”他眉毛一扬,神情甚是倨傲,“你如今才学,能认准穴道不出错,已是极好了。”
云瑾不免有些泄气:“那师父何必要教我?”
关至臻冷笑道:“难道就只能治病么?”他右手在针上那么不经意地一拂,手掌一翻,指间已经夹住了一根银针:“你在楚王府,那人是如何劫持你的?”
云瑾回想那日,站到关至臻身后,学着蒙面人左手虚扣着他的喉咙。关至臻嘿嘿一笑,云瑾突觉手上一阵酸麻,一点力气也没有,左手便跌落了下来,转眼间他的另一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井穴上。
关至臻面有得色:“方才我特意刺偏了太渊穴半寸,你已经吃痛不住。那日你若插中那蒙面人太渊、肩井两个穴道,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后面那么多事?”
云瑾又惊又喜,还未回过神来,关至臻已经将这九根银针细细的包好,递到云瑾面前:“这桃夭九针,本是你……我故友所制,与一般治病银针很是不同。我如今给了你,你反其道而行之,先学制人自救,日后细学医理,再图治病。再则……你们肃王府里里外外居心叵测的人不少,若见着什么不对,便用它测毒,省得总来找老夫的麻烦。”
他口中还是嫌弃云瑾,可句句话语都含着良苦用心,云瑾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谢。关至臻瞧她神色激动,抬手冷冷一笑:“你别跟老夫来这一套,这桃夭九针难学易用,你若自己不下功夫,可别来找老夫诉苦。”
云瑾早已摸清了他这口硬心软的脾气,笑着便答应了。他又坐了下来,跟云瑾一一讲解运针的手法,直到她知晓了大概,才有些满意:“这点时间也只能教你这么些,以后便要靠你自己多用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