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44)
云瑾抓着他的手,轻嚷道:“那我怎么同婉姐姐交待,你棋下得这么好,怎会没有法子,谁还有法子?”
诩俨轻轻哼笑不语,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看着她手中的白子落下,她的手指被烛光一映,素白剔透,比那玉石棋子还要干净。
他俯身便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
云瑾瞪着他,却没有推着他,更没有发怒,只是脸涨得红红的。
他又细细地摸着云瑾的脸:“想我了么?”他的手掌触在云瑾的肌肤上,并不如想象中轻软,反而有些粗粝,大约是自幼习武长了粗茧之故。
云瑾垂着头,脸越来越红:“不想。”
他日日都来,日日都能见着,怎么会想?
可怎么,心头是有一点点的思念之意?莫非他这样日日地问,真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么?
“口是心非,”他一手握住云瑾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可我很想你。”
“五哥,你……”云瑾猛地抬起头来,才发现他依然贴得自己好近,近的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他明亮的双眼盯着云瑾,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云瑾想躲开,才发现另一只手早已被他抓住,而他的脸他的气息他的唇,就这么朝着自己压了下来。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滋味,眼前黑了,脑子里暂停了思绪,也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方,只知道全身都软了。只晓得他的唇凉凉的,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碾压。
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了,诩俨才缓缓放开了她。
他望着云瑾,她也望着他,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无限的柔情。云瑾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亲了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急忙用手背掩住了唇。
可他又笑着拉开云瑾的手,又轻唤她:“青鸟……”
云瑾还未回过神来,他的唇再一次压了下来。而这次云瑾闭上眼,微微仰起头,迎合着他。
尘埃早已定,何苦无畏抵挡?
无边黑暗里似乎有一点微光,离她而去,她心头有一点止不住的酸痛,而她又坚决地告诉自己不敢、不能再痛。
不知过了多久,诩俨的唇才缓缓移开,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仍在凝注着她,含蕴着火一般的热情,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他笑着看她将手伏在桌上,将头埋在手里。他便拉了一张椅子,干脆坐到桌子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她慢慢抬起头来,脸还是绯红的,还紧紧咬着唇。
可她又在似乎在笑,笑得比花还灿烂,还羞赧。
诩俨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未如此欢喜过,他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就这么隔了一张书桌、一副棋盘,和她互相对望着。
窗外是夜色正浓,窗内无边情意溶溶。
“青鸟,你真好看。”他又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云瑾笑着转头去看窗外,他却硬是拼命要她将头转回来。
“我从前觉得自己事事不如三哥,可这一次,他却不如我了……”他笑得很是得意,也不再避讳着提到衡俨。
“他自幼便是聿王府的嫡长子,人人都捧着他,有一次先皇赏了他一块玉佩,我见着喜欢,便想要。结果被皇后身边的人瞧见了,他们说我,小小年纪便要抢东西,将来也不知道要还要同三哥争什么?”
“连一个孩子,他们都要这么求全责备么?”云瑾轻声叹息。他仍是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是嫡子,本来谁能同他争?谁想到后来楚王和父皇暗中闹了一场,先皇一怒之下,便改了制,再不设太子之位,说是唯有德者而居之。你瞧瞧,如今这嫡长子的出身又有什么用?”
嫡长子的出身,本来能有什么用?
不是嫡长子,如果又能如何?
云瑾听得愣了,皱起了眉头望着诩俨。诩俨笑道:“你瞧什么?我只不过说了我心里话罢了。”
“你常常同别人这样说你的心里话么?”云瑾淡淡问道。
“我从不同人说……”
“可你方才……”
“旁人是旁人,你是你。”
“其实……”云瑾又咬唇,“这些事情,你若不同我说,或许还好些……”
诩俨沉默了很久,突然长叹了口气:“我也不晓得,我总觉得……在你面前,我再不能什么都瞒着你。”
云瑾默默地听着,慢慢地又笑了。
她明白这种滋味。她曾经也一样,在一个人面前,可以说出自己的心事,在这人面前可以觉得自己无拘无束。
即便那人又反过来要管束她,其实她都心甘情愿。
她更知道有一些人,只要见一次面、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彼此知心。可她一直也相信,只要两人能足够诚恳坦诚,也一样能相互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