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晏林瞧了她一眼，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随后蹙起眉头，起身看向大姨, 半是无奈半是不快地问道：“大姨，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你的态度不是明确, 是冷血！”大姨朝励晏林走了两步，怒容满面的训斥道, “你翅膀长硬了、能飞了, 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可你别忘了，戴家曾经帮过你多少，就连你这条命, 都是玟倩她爸爸亲手从乱石堆里救出来的！”

尖利的话音落下之后，餐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郁修林急匆匆赶来，轻声劝道：“妈！你少说两句吧，小心头晕症又发作了！”

大姨尤不解气, 张嘴还想骂，郁修林连忙拉起她往外走。

脚步声和细碎的骂声渐渐远去，励晏林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餐桌旁，他铁青着脸，眸光阴沉得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

辛澄从未见过这样的励晏林。

他虽然总是板着脸，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周身笼罩着可怕的低气压，她甚至能清晰得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怒气以及，

强烈的痛苦。

那痛苦来源于哪里，辛澄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像是被他的痛苦感染了，难受得揪在了一起。

她本能地想要去安慰他，想要将他从痛苦的泥沼里拉出来，可刚站起身，就见他突然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辛澄犹豫一瞬，抬脚跟了上去，却在餐厅外的拐角看到了林舒越。

她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地看着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晕出暗淡的光圈。

她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眼里充满了落寞和苦楚。

辛澄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轮椅旁，仰起头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林舒越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却也没看辛澄，只垂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麻烦你推我回房间。”

那语气疏离得就像换了一个人。

辛澄怔了一瞬，随即点头应好。

她站起身，推着轮椅慢慢往电梯口走。

一路上，林舒越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看起来那样瘦弱，就像周身的精气神全被抽走了。

比起励晏林，辛澄更担心林舒越。

她打算多陪她一会儿，如果有需要，也愿意陪她一起睡。

时间还早，可以读本书给她听，也可以漫无目的地和她聊上一阵，就像下午她教自己做甜点时那样温柔亲切。

可刚进卧室，林舒越就下了逐客令：“我这里没事了，你去陪晏林吧。”

“可是......”辛澄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满眼都是担心。

林舒越挥了挥手，声音又弱又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辛澄想起昨晚励晏林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目光不由地落在她被薄毯盖住的双腿上。

林舒越像是猜到她心中的想法，有气无力地说道：“张嫂晚上都在，你不用担心。”

辛澄转眼看向早已站在房门边上的张嫂，对方冲她点了点头。

辛澄迟疑片刻，终是妥协。

她退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沿着楼梯上了三楼。

励晏林正坐在书房里。

里头没有开灯，夜色从落地窗外透进来，落下一片微弱的光影。

桌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昏昧得教人瞧不清表情。

书房与卧室之间的移门半开着，辛澄站在门边，听着里头不断传来的敲键盘的声响，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键盘声只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钟，又重新响起。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丝毫没有要回应她的样子。

辛澄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和励晏林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在他母亲面前临时扮演夫妻的搭档而已，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竟然还为他担心......

真是多此一举。

辛澄低下头，自嘲地翘了翘唇角，正打算关上移门，却听一道暗沉的嗓音从里头传来：“进来啊，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辛澄怔了一瞬，随即缓步走进书房，却也没有靠励晏林太近，只停在移门与书桌中间的位置，轻声说道：“你妈妈已经回房休息了，她让我上来陪陪你。”

“嗯。”励晏林依然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那我出去了。”辛澄进来只是为了把林舒越的话转告给他，说完便打算走，可刚转过身，房间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却听励晏林不带任何起伏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