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33)

作者:汤丸

融于阳光下的玄色是这般刺眼,宛如一柄寒光熠熠的尖刀,直直地刺入连槿猝不及防的心脏。

“奴婢拜见殿下!”

连槿惊得慌忙跪下,礼仪全无,脑中只剩下混乱不堪的紊乱。

尹尚宫不是说皇后在殿内等她么?

眼下太子会出现在皇后居住的未央殿?

为何每次遇见太子,都是这般莫名的突然?

许是只有须臾,但在连槿的意识中,却像是过了沧海桑田。若不是伏地的手指不断地传来钻心的剧痛,她定会以为这只不过是个的梦魇,荒诞且无稽。

“起来。”

如那晚一样,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萦绕于她的耳畔,难辨喜怒。

“是。”

连槿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缓缓站起,慢慢仰起脸看向那个原本远不可及此时却近在眼前的玄色身影。

其实在收到章岘那张写有“高处胜寒”的字条时,便已预想过甚至谋划过无数次重遇太子的情形,也预先想好无数种应对的方式,却唯独没有眼前这样的。

案前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转过身,阳光仿佛在那一刹那就散了,明光灿影,映出那俊美出挑的侧脸,幽邃黑眸,单薄双唇,唇畔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贵胄天成。

连槿有一瞬的松怔,待反应过来时,亟亟地垂下头,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皇后娘娘召见奴婢,奴婢奉旨前来,无意冲撞殿下,望殿下恕罪。”

祁珣抬眸掠了眼跟前神情还算镇静的连槿,唇角微微勾起,“母后在内堂虔心礼佛,可挪不出精力来见你这等无名婢子。”

连槿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让尹红蕖来寻自己的,不是皇后,而是眼前的太子?

若真是太子要见她,何必避出东宫,舍近求远地绕到未央殿?

避?难不成太子是用皇后为幌子,以此来避开某些人的耳目?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连槿的脑海渐渐显出雏形,虽不是十拿九稳,但眼下与太子独处的绝佳机会若是错过,她日后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连槿上前半步,躬身轻轻吐字:“奴婢谨聆殿下吩咐。”

祁珣打量着她进退得宜的举止,唇角的笑意渐深,“果然是松石先生教出的徒弟,没有让孤失望。”

“松石”是章岘在前朝时的雅号,曾与“墨梅学士”方敬亭合称“文坛双璧”。但自从二十余年前因触怒天子,被赐宫刑后,他的举世盛名便随着避居掖庭,而被人们渐渐遗忘,杳然不闻了。

听得这个称谓从祁珣口中道出,连槿的脑子嗡然一声。

他作为当朝太子,对戴罪之身的章岘这般敬称,难道不是有失妥当吗?

他到底是无意之失,还是试探之举?

连槿依旧躬身恭敬回道:“恩师师承檀山仙人,自是博学多能。但奴婢愚钝,所学不过皮毛,殿下谬赞了。”

檀山仙人指的是贺兰家前任家主贺兰徵,他为助先帝登上九五之位出力甚多,而被先帝御封为国师,享尽尊荣。

用贺兰徵的御赐名号为章岘的罪臣身份做遮掩,是连槿此时所能想到的最佳之方,但却不知是否合太子的心意?

殿内的刻漏声,滴答滴答,一声一声似乎都砸在连槿的心上,惴惴不安,却不能表露出分毫,只能屏息等待着太子的回应。

祁珣看着连槿低垂着双眸的脸庞,不施粉黛的苍白,却没有丝毫怯懦,隐隐倒有几分迎霜傲雪的风骨。

他陡然想起她那锋刃毕现的字体,隽秀中透着的铮铮铁骨,的确不像是那种文弱懦小的女子。

“的确是玲珑心思。”祁珣嘴角含笑地悄然上前几步,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靠得这么近,身形微微地颤了颤,却并未退后,依旧躬身垂首地笔直站着,面容淡然无波。

他在仅隔她寸尺的面前停下,注视着她长似蝶翼的眼睫在苍白胜雪的脸颊上投下的那片暗影,薄唇弯起一个暧昧的弧度,倾身又靠近了她些许,声音轻得仿佛梦呓:“那你猜猜,孤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第16章 . 条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太子身上的清冷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只无边的大网将她密不透风地笼罩其中。强烈的窒息感却并不让她想要逃跑,唯一的异样便是胸腔处那擂鼓似的心跳声,令她无措地几欲忘记说辞。

“殿下,您所想的,”连槿下意识地想攥住衣角,却被手指上传来的疼痛疼得忍不住地皱了眉,为了掩饰此刻的失态,她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咫尺外那双深邃无底的眼,“与奴婢一样。”

祁珣深深凝视着眼前那足以吸尽漫天夜色的瞳仁,良久才移开目光,自哂地笑出了声:“哦?你倒是说说,为何孤会与你所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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