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23)

作者:阿逢

“受伤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侯爷没必要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罪,更没必要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送药。”我嘴角上翘,笑意未及眼底,“小吉福薄而应院首清廉,实在受用不起侯府的东西。”

谢阆性子向来高傲,我一向都明白。我不愿细想他送药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得将话说得再狠些、再难听些。

碰了壁,总该离我远点了吧。

我知道话不要说绝、路才能走得长远的道理。可我与谢阆的路,早就该绝了。

谁知谢阆并没有发火。与我设想的相反,他就静静站在那里,分毫动怒的迹象也没有。

我有些诧异,谁知道打了三年的仗回来,竟然还能将人的脾气磨圆了么。

半晌,他问:“你为何与我这样生分?”

我不知道他是真不解还是想逗我玩。

我笑了出来。

“侯爷,咱们就没熟过。”

即便曾经熟,也是我单方面的熟。

*

我同谢阆做了两个月的邻居之后,秋围开始了。

这样一年一度的天家盛事,隔壁靖远侯一家自然都受了邀请。

不说也能想到,我老子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杀条鱼都哆哆嗦嗦的文人,自然不在受邀之列。可当时我已经因灵翠峰塌方一事中立了功,加上我年纪小,官家看我还算顺眼,便将我顺手捎去了秋围猎场。

秋围当日,碧空万里。

秋风起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

我不会骑马张弓,更做不来猎狐宰兔,就抱着零嘴坐在皇帐门口,一边掷着卦钱练习算卦起课,一边等着谢阆满载归来。

是,我当时对他就是特别有信心,知道他一定能在秋围中大放异彩。

谢阆当年十九,精于骑射、武艺过人,名声早就在京中传扬开来。虽然我不懂拳脚,但是就凭我每日挂在墙头偷看他练武的经验,我大概也能分辨出那些秋围上摩拳擦掌的王侯公子,没几位是有真本事的。

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狩猎的队伍终于回返。

我当时不仅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看多了烟粉话本子的小姑娘,满脑子充满了少女情怀和极不实际的异想天开。

譬如觉得男子狩猎归来的第一眼,一定要见到喜欢的姑娘。再譬如男子狩猎归来的第一件猎物,一定要送给喜欢的姑娘。

我是不是他喜欢的姑娘先两说,但是他的第一件猎物我势在必得。

我高高站在皇帐外的战旗下,远眺着广袤平原上乘兴而归的狩猎队伍。

谢阆纵马于前。

当时他就喜欢穿白衣。猎猎西风、落霞余晖之下,他乘风而至、逆光而来,如天降的神祇,携了万千光辉倾洒,一滴不落地入了我的眼。

后来我仔细琢磨,我真正喜欢上谢阆,大概就是自那一刻始。我十四岁的人生中,满满都是诗书经文、钟鼓仪礼,过得浑浑噩噩、懒懒散散。

而谢阆,如烈日骄阳,势不可挡地撞破了我对少女情怀的所有憧憬与遐思。没有人比他更耀眼了。

我还记得我心跳得那样快。我提起裙摆朝他奔跑而去,就像扑火的飞蛾。

我喘着气停在他的马前,脸颊热的发烫。

我笑得灿烂。我抬起头看他,嗓子眼裹了一层化不开的蜜。

我说,谢阆,你能不能把第一只猎物送给我。

现在想想,也是脸皮挺厚的。

谢阆当时应该也是这样觉得。

他坐在马上,两手牵动着马绳,低下头俯视我。

我的心跳如擂鼓,重重地撞击着胸口,而他冷冰冰的眼神,教我的心逐渐缓了下来。

他毫无波澜地看了我一会,说:“我与你不熟,为什么要给你?”

他话说得傲慢又无情,语气比腊月冻上了的月沽河还要寒凉无波。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其实我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倒也不至于多么受打击。

只是他身后那些王侯公子小姐们的嘲笑声,教我始料不及。

“小侯爷,小神棍让你送她猎物呢,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然你给她一只野兔子耍耍?”

“是应家的姑娘?怎的脸皮这样厚,上来就要人东西,是觉得自己在官家面前得了眼,还挺把自己当回事?”

“也不知道院首大人怎么教出这样不懂礼数、不知廉耻的女儿。”

其实那些难听的话,倒也不是刻意针对。当时应院首年纪轻轻新封了翰林院首的官职,而我又因立功而得了官家青睐,背地里盯着我应家、看不惯我应家的人多如牛毛,讥讽不屑多了,总有那么几句让自家孩子听去,这些钟鸣鼎食惯出来的公子哥娇小姐对我便没来由地生了敌意。

可是我当时不懂。

话语凝成的箭一下下扎在我身上,躲闪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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