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沈知意虽说吃得下睡得着，可是她的消瘦是肉眼可见的。

他的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内，手不由地落在窗上，指尖触及玻璃，一阵凉意袭来。

他与她之间，被这一扇透明的玻璃隔开了。

外面等候厅人来人往，吵闹不已，而他仿佛与这个世界分隔了。

自打他看见沈知意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视线没有挪开过，似乎快要把玻璃盯穿了。

他见不得她这副模样，许杨阳只觉心里很压抑，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如果可以，他想替她承受这一切。

吴卿云在里面瞥见了许杨阳，沈知意这才微微地抬起头。

她仍戴着那顶小红帽，只是她那齐耳的短发不见了。

她抬了抬手，吴卿云将手机递给了沈知意，很快，他这边手机响了。

“十五。”

许杨阳喉结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十五。”

她好像没有听到，又喊了他一声。

许杨阳如梦初醒，赶紧回答，“我在，我就在外面，没事的。”

“我知道，你回去吧，手术会顺利的。”

“你别赶我走。”

“可是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剃了光头，样子太丑了。”

她昨天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

“好，那你进去检查的时候我再走。”

“明天也别来，好吗？”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最糟糕的模样，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清楚，他明天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线上新闻座谈会。

许杨阳虽然不常来医院，但刘达生每天都来，就算工作忙，他再晚也会出现，他把许杨阳的一切行程报告得一清二楚。

刘达生特别殷勤，也做得十分周到。他几乎包揽了所有跑腿的事情，自己要是忙的话，就请其他人代为照顾。

他大概心里觉得对沈知意不公平，想尽可能地帮她。

不过沈知意心里并未埋怨过他，虽然一开始是刘达生的圈套，可等她清楚状况，她早已和他达成共识。

就算刘达生不插手，她知道了以后也会阻止许杨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这样挺好，至少她心里踏实，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沈知意清楚，这种时候如果刘达生要求她和许杨阳分手，那也正常不过。

不过刘达生并没有这样做，而且昨天，他还带着许老先生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里。

沈知意想起许爷爷笑起来满是褶皱的脸，心里一暖，不由地浮起笑容。

许杨阳见她笑着说这样的话，心里觉得无比苦涩，轻轻地应了声，“好。”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沈知意继续说道，“爷爷没和你说吧，他来看过我，还有杨老师，她虽然没空，也让助理带了好多营养品给我。”

他们一家人是那么关心她，她已经知足了。

以前晦暗无光的生活，她靠自己努力挣脱出来。如今，她身边有太多太多的温暖包围着她，所以面对这一场手术看上去似乎没那么艰难。

许杨阳认真地听着，扯了扯嘴角，却没能说出口。

这种时候，本该是他说些安慰鼓励她的话，却反过来让沈知意安慰他了。

他心里苦闷极了，明天这场手术，充满了未知，他不敢设想那个微乎其微的意外。

他不知道沈知意今天所表现出来的笃定坚强，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现在要面对手术的似乎不是沈知意而是他，他靠沈知意坚持着，如果沈知意崩溃，那他最后的一丝信念也会随之崩塌。

“知意，害怕吗？”

“不怕。”

她现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害怕也无济于事。

“我……”

许杨阳的喉结在蠕动，可是闷闷地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将“怕”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想失去沈知意，不能失去沈知意，他怕，他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他心里充满了顾虑，如果手术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以沈知意的个性，她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的。

沈知意想追逐她的梦想，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勤奋苦读努力这么多年，无非是想挣脱从前的厄运。

但如果从此以后她的手再也不能正常地工作了，会将她重新打入地狱，她也许再也没有勇气走出来了。

手术的结果，影响着沈知意的后半辈子，也决定着他们的未来。

这些东西这几天一直充斥着他的脑袋，他想得有点恍惚，听她说道，“突然好想吃香辣蟹，怎么办？”

沈知意身上的仪器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明明很难受，可她还是故作轻松地问。

她知道他忧虑，所以故意没话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