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澜(42)
之后我们避过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和难以猜透的试探,仍旧保持眼下一家之中最和平的关系。结账了,我又带霍思庄一起去商场逛,正好他也想散步醒醒酒再回去做事。
我先去了巴宝莉的专柜,挑选了一个风格经典的包,让人仔细包装好。霍思庄有眼力见主动接过提了购物袋的时候,我启口道:“这是送给小妈的谢礼,为表诚意,我既没有用陆老板的卡,也没用老爷子给的零花钱,用的是我挣得第一份不多的工资,请替我转送后并词达意。”
“真有心了,我一定做好运输和传达的工作。”他保证后,开玩笑问道:“那我呢?”
“你不是吃饱了吗?”实际上我还打算带霍思庄去买一副史蒂芬劳.尼治的领带,因为也想为陆老板买一副,所以尽量选择低调有质的品牌,即使花掉了大半靠自己赚来的工资也没有关系。我其实很看重自己的工资,有了自己的工资以后,做好了理财,尽量不花其余来源的零花钱。
当我带霍思庄来试领带的时候,继续骗了他一会儿说,是为陆老板买的。他毫无怨言顺从做了我的模特,最后我选了两条有褶皱花纹的,一条深色沉稳适合陆老板,一条浅色明亮适合思庄。
我把那条浅色的领带挂在霍思庄领口打好结以后,顺便理了理他的头发和西服,才告诉他这是给他的谢礼。
我帮他理整体的时候他仍不太习惯,会退步保持距离,生怕我们亲近了一样。他耸肩揶揄我,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怪怪的。
我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今天的感性没缓过来,老成地对他说,你啊,总归还是我弟弟,姐姐对你好点儿。
他却截住了升温的氛围功利保证,他以后会继续多帮我注意着大房那边的。
我转过身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一笑,恢复了那种平淡应了下来,不再那么亲和了。
我回家把领结送给陆老板的时候,仍然在期待什么,可他也差不多让人失了某种期待。
他在家沉浸于办公,没有试戴就让我帮他放进衣橱里收好即可。
正如我反复无常慢慢收好的心。
选择
霍锦君的明事理没撑多少时间,后来莫名其妙闹了一次自杀,半夜在景泰院割腕以后,被送去医院抢救回来又不吃不喝。
我们去探望她的时候,她确实很苍白憔悴,眼睛疲惫半睁,嘴唇干燥没血色,腕上的伤口不似作假,露出来的一截手臂都是水肿的。她不修边幅,蓬头垢面,望向窗外一副郁郁寡欢不理人的模样,人多了还缩下去把被子拉起来盖头不见人。无论谁哄着,都柴米油盐不进,自暴自弃不进食,于是只好给她打了营养液。
梁爱琴亦没往日光鲜,乱头粗服,眼周浮肿青黑,眼里还有很多血丝,一起憔悴了下去。纵使这样也不去休息,衣不解带在旁照顾女儿。我倒是挺羡慕她们母女情深这一点。
老爷子也成日唉声叹气,尽管表面仍一副冷淡霍锦君的态度,其实眉间眼底是掩不住的操心。他虽忧心徘徊在医院,却借口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我心里不安倒不是因为霍锦君对自个儿的残害,若说是她和老爷子之间的龃龉,原不该那样严重,就怕夹杂了其他的什么胁迫。
老爷子心里始终紧着她些,当面虽然没有拉下脸来,背地里还是为她出面了,专门去请陆老板来探望探望她。
陆老板象征性去看她的时候,她精神恢复了些,脸上也有了血色和笑容,她还下床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黏住他,只理会他一个人。她曾经奄奄一息还在病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好如寻常争风吃醋而争夺。
还好陆老板劝她吃喝一些后,便抽身退避,来了一通电话就借此声称还有事,在众人面前拥上我一起匆匆走了。
陆老板态度在这儿,我稍微放心了。
可是转瞬之间,一切该来的变故始终不会变,只是让我们的确定迟缓了些。
从我白日在外得知消息,老爷子单独邀请了陆老板去一趟景泰院喝茶时,我已隐隐有所预料。
晚上回了金盏苑后我只想回到房间,暂时对什么都不闻不问,潜意识回避一切,回避我那预感察觉的危险。
可是陆老板还是叫住了我,老样子请我泡一杯茶到他书房去,我还没有做好谈话的准备,但到底稳然地端茶送水进去了。
陆老板直直立在黑暗的窗户前,整个人沉静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使进来的人一点儿也看不见他的正面。正如他那未知的表情与决定,他朝我展现的只有一道看不清太多情绪的背影,如黄昏薄暮时分笼罩了雾霾那般,而令我感到沉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