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警察局大厅的皮质沙发角落里，头发已经长到齐肩了，枯黄得像一把杂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干涩发黄，瘦的只见一层皮贴在身上。纵横的粉白伤疤自肩膀没入破烂的衣领。

陆无错几乎是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虽然不爱说话但漂亮无比的孩子。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任何都替代不了的。

他是陆冉阳。

他就是消失了半年的陆冉阳。

陆冉阳看到地上多出来一条影子，缓慢而迟钝地抬起头。

他看到陆无错的时候眼睛好像亮了亮，但随即又像烧干的蜡烛，火光转瞬即逝。

陆无错抱着浑身颤抖的陆冉阳，心里痛的无以复加。

陆无错把外套脱下来套在陆冉阳身上，才四月份，孩子穿这么点会冻着。

陆冉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失了声。

陆无错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的嘴，看向旁边的女警。

“陆先生，我们给孩子做了简单的检查，他的嗓子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失声原因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导致的，具体的还需要您带去医院检查才能知晓。”

陆无错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谢。”

“冉阳，爸爸带你回家。”陆无错仰着头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依旧控制不住热流顺着鬓角下滑，有的没入衣襟，有的滴在陆冉阳手上。

陆冉阳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想替陆无错擦去眼角的泪水，但是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衣袖和指甲缝中的黑泥，他又收了回来。

陆无错握住他的手，让他那双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粗砺的小手慢慢为他擦去泪水。

陆无错的手很大、很温暖，让陆冉阳安心。

陆冉阳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失措彷徨至极。

陆冉阳像半年前一样搂着陆无错脖颈，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

陆无错是一走进来就看到陆冉阳的，自然是背着警局大门，但是趴在他肩上的陆冉阳不一样。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警局门口姗姗来迟的那个女人。

划破整个警局宁静的一声尖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冉阳目光所向之处。

陆无错顺着陆冉阳目光看向那个神色匆忙的女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董戚仪自接到电话起整个人都沉溺于被惊恐环绕的状态。

这会儿看到陆无错阴沉的目光和因为她的出现而恐惧尖叫的陆冉阳，董戚仪刷得一下脸就白了。

陆冉阳看向她的目光里是无限的沉闷和压抑，那份暗无天日没有丝毫亮光的眼睛好像看进了她心底，把一切阴暗卑劣的两发暴露在日光下煎熬曝晒。

陆无错再三谢过警局的人之后又作了一些列流程，把案子结了，之后便抱着陆冉阳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董戚仪一个眼神。

董戚仪握紧了手。刚才有个女警在旁边又跟她说了一遍陆冉阳的情况。

董戚仪真不知道此刻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冷静下来。

陆冉阳的失踪给了她答案。陆无错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一样把陆冉阳的爱加注到她身上，陆无错更没有随着时间推移忘记陆冉阳。恰恰正好相反，陆无错在枫园买了房子，里面包了人。

他半年来都没有回过一次家，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董戚仪：是你做错了。你亲手把两人的距离扯的越来越远。

如今陆冉阳不能说话了，如果他还记得她这个让人厌恶的母亲对他做过的事，那么董戚仪希望在陪陆冉阳复建的这段时间让两个人敞开心扉，让陆冉阳也让她自己接受对方。她会道歉，会忏悔，会放下一切尊严去祈求陆冉阳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陆无错。

这件事两人一直闭口不谈但谁都是心知肚明，陆无错可能还念着往日情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和她在表面上闹掰。

但她明白一旦陆无错找到证据，让二人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在如山的铁证面前，这一就会成为压死她和陆无错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董戚仪知道那件事以后陆无错对她的感情在迅速流失，但她不能去挽救，她没有资格，因为之前她连陆冉阳生死都不知道，她没那个脸去挽回。但她不愿意放手，哪怕陆无错不爱她了，她也要把他绑在身边。她忍受不了陆无错妻子一栏填上别人的名字。

她需要这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掩饰自己腐烂发臭的内心，掩饰自己病态的喜爱。这是她和他一同走过这么多年的回报，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她可以再也不管陆无错的事情，她可以为此将底线一步步放低，她可以让陆无错误以为她们早已不存在感情，但是她永远不允许他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