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恋长安(60)
这场说教没有持续很久,保姆过来说晚饭做好,盛承运便起身要回屋子里。
盛惟景没有跟过去,他并没在这里吃饭的打算,今天来这一趟很失策,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他以前面对类似的打击其实很擅长忍耐,很少和盛承运争论什么,因为他知道争论也是徒劳无功,盛承运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也有强势的资本。
但是这一次他没忍住,来之前他在车上就想,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可他还是来了。
在盛家,所有的话语权都建立在权利之上,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
离开时他开车途径门口,看到了盛煜,盛煜正遛狗,隔着车窗玻璃瞥见他,便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盛惟景觉得那个笑,好像嘲笑,好像讽刺。
他没有回应盛煜这个招呼,直接开车驶出大门往外去,路上,他想,现在不是盛家让不让叶长安进来的问题,他不会让他的丫头进这样的盛家——这样一个恶心,只会看背景评判人的盛家。
叶长安不能像他母亲一样,而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像他一样。
他要改变这个环境。
他思绪走远,有些恍惚,想起母亲这个于他而言只存在别人口中的存在,他从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看过照片,但那也是很抽象的,盛承运时常说,她是个很优秀的人。
盛承运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惋惜和哀伤,他有时候会很幼稚地想,难道活着的他还不如一个死人重要吗?
但结论很显然,对盛承运来说,他确实没那个死人重要。
小的时候会因此难过,会愤怒,后来长大,学会将所有情绪掩藏,但掩藏起来并不代表不在了,他此刻还是觉得愤怒。
这种愤怒,好像澎湃的海潮,几乎将他淹没,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前路毫无预兆出现人影,他来不及判断,迅速将方向盘打转,车子直直冲向路边绿化带,重重撞上一棵树。
巨大的撞击声中,气囊弹了出来。
外面声音喧杂起来,盛惟景趴在气囊上,头很痛,他没立刻起来,深深呼吸几遍,确认没有大碍,这才侧身打开车门下车。
有行人已经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
他摆手,对方递过来纸巾,“先生,你额头在流血……”
他用手擦了一把,左边额角确实出了血,但似乎只是一点外伤。
有个女人推着个小姑娘到他跟前,“赶紧给叔叔道歉!过个马路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吗?!我都叫你慢一点了!”
女人一边骂小姑娘,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盛惟景脸色,“先生,真对不起,我家小孩不懂事,您没事吧?”
这个路段不算繁华,却也不偏僻,这会儿已经围过来十多个人,女人看一眼盛惟景的车,心里就慌了,那车看起来好像很贵,车头被撞得凹了一块,该不会要赔吧?
小姑娘搓着手,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对不起叔叔,我,我没看到你的车……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盛惟景接了路人递过来的纸巾,草草擦了下额角的血,没立刻开口。
眼前的小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因为被惊吓到,这会儿眼泪还停不住。
他初见叶长安时,她也就十五岁年纪,但她不会哭,被父母百般虐待,差点被卖出去,她还是没眼泪。
他心口一阵一阵发紧,莫名地感到一种疼痛。
而身旁突兀地插进一道不算陌生的女声:“惟景?”
他侧过脸,看到尤思彤。
尤思彤睁大眼,“真是你!我就看是你的车……天啊,怎么撞成这样,你要不要紧?”
他说:“我没事。”
尤思彤看向跟前道歉的女人和小女孩,皱着眉头,“看样子也有十几岁了吧,横穿马路有多危险脑子里没数?你们老师没教你,家长也是做摆设用的吗?!”
小女孩只会哭,旁边的母亲被骂得脸色发白。
尤思彤打量着对方的衣着,判断是普通家庭,便冷笑,“光这车你们都赔不起,更别说你们撞的人,走,去医院先检查一下,要有什么问题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这下女人也彻底慌了神,“我们都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不对,我,我……”
她不知道该如何,竟就地扯着小女孩的辫子,扬手便给了小姑娘一个耳光,很重,“啪”地一声,打得小姑娘险些摔倒。
盛惟景擦干净血,出声制止,“别打了。”
从前在徐家村目睹过叶长安挨打,他现在看不得这种情景,“尤思彤,我没事,让他们走吧。”
尤思彤难以置信,“你受伤了!怎么能就让他们这么走?”
“一点皮外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