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尝荔枝(141)
他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去了浴室。
等顾景琛披着浴衣擦着头发出来时,睡梦中的栗栀正在床上不安呓语。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让顾景琛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走到床边坐下,弯腰,侧头去靠近她,想要努力辨别她说出来的梦呓。
“不要……”栗栀的声音里参杂着恐慌,“别……”
她带着哭腔在被子里挣扎,一直在说“不要”“别这样”
顾景琛轻拧眉心。
她今晚突然抱着枕头过来找他这一点其实就很反常。
现在又在做什么噩梦?
栗栀被困在了那个炎热的午后。
去年六月初。
室友出门和男朋友约会,栗栀一个人在出租屋里收拾行李。
她在为接半个月后的回国做准备。
就在她精心擦拭着母亲留下来的那把小提琴时,家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室友回来拿忘记带走的相机,就直接开了门。
可是,门在站着的不是合租室友。
是她法律上无血缘关系的表哥,宁晟。
栗栀当即一愣,立刻就要关上门。
却被宁晟伸手抵住。
他满身酒气,双眼迷离地直勾勾盯着她,含混不清地喊了声:“栀栀……”
男女在力量上的差距悬殊。
栗栀再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打开的门关上。
宁晟闯进来,一步步逼着她往后退。
栗栀甚至在想,什么都不重要,她逃走就行。
但是宁晟根本不给她机会让她跑出去。
栗栀被困在了绝境之地。
身后是桌子,面前是宁晟。
“栀栀,你留下来不好吗?”宁晟低声问道:“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栗栀咬紧唇不说话,警惕地瞪着他。
她还记得两年前她一个人在舅舅家时,安静地拉着小提琴练习,被突然回家的宁晟从身后给抱住。
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恐惧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她逃了出来。
一个人在外面住。
可为什么他还是能找到她。
宁晟搂住了她,栗栀拼尽全力挣扎着,根本就是徒劳。
她完全甩不掉他,摆脱不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自己,嫌恶又绝望地偏开头。
栗栀的眼眶蓄满眼泪。
她在绝望之际满脑子都在疑问,为什么他阴魂不散。
为什么!总要缠着她!
而就在同时。
栗栀看到了被她放在桌上的小提琴。
母亲留给她的小提琴。
颈侧间传来灼热的气息,混着难闻的酒气。
面前的男人像一滩恶臭的烂泥。
栗栀慢慢地伸出手,竭尽所能去够小提琴。
她抓到了,紧紧握住。
然后,眼睛闭上。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顾景琛当年把外套盖在她的脑袋上,为了她在那个黑暗无光的小巷子里怒揍毕书的画面。
曾经她深陷囹圄深渊时,是他为她劈开了黑暗,像温暖且永不灭的光,将她拉出绝地。
栗栀没有睁开眼,她仿佛又看到了顾景琛冲过来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
那个少年,光芒万丈。
栗栀咬死嘴唇,用尽了自己能使出来的所有力气,把小提琴狠狠地砸向宁晟的脑袋。
在沉闷的重击响起的那一刹那,栗栀在心里喊了声“二哥”
似求救,又像给她这般力量的来源。
……
睡梦中的栗栀被巨大的恐惧席卷,她嘴里哭喊着叫“二哥”蓦然惊醒。
在她坐起来的那一瞬间,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景琛拥着她,手掌在她纤瘦的脊背上轻轻顺着,低声温柔地安抚:“我在,我在这儿。”
栗栀立刻抬起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不再撒手。
眼泪止不住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怎么了?”顾景琛试探性地问:“做什么噩梦了?”
栗栀抽抽嗒嗒地吸了吸鼻子,摇摇脑袋。
没有说。
顾景琛也就没有追着她问。
他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栗栀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精神疲累到又昏昏欲睡。
就这样被他抱着再次睡了过去。
那天栗栀以砸坏小提琴为代价,趁机从宁晟的桎梏中逃脱,奔跑去了大街上。
她浑身发抖地站在人很多的街上茫然失措地张望着,双腿泛软,几乎要滑跪倒地。
栗栀突然陷入一种被全世界都遗弃的错觉。
就在她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庄醒。
说他就要到纽约了,约她见面吃饭。
栗栀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着对庄醒说她要回去。
把庄醒搞得担心又莫名其妙,只好问她回哪儿。
栗栀哭着说:“我要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