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54)
姜昭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猛然往下一拉,她如芍药一般灼艳的红唇,近乎要贴上他的下颚,这淮城长公主的声音骤然一冷:“凤首花轿,十里红妆,这可是孤最风光的时刻,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彧被迫朝前一倾,终于肯垂了眸,他的眼里似乎浸透着一层铺天盖地的斑斓之光,然后他就笑开了,而这样的光也随着他的笑,缓缓地荡出了涟漪。
姜昭听他道:“殿下,再盛大的嫁娶,至多也是前无古人,但唯有破开这繁文缛节,才会后无来者。”
姜昭闻言忍不住一琢磨,可就是这么一琢磨,她琢磨出几分认同的意思了来。
公主出嫁哪怕是再风光、再奢侈,到了史官笔下,可能也只不过是几个字的事儿,但若是有什么出格的行止,可就是一个独特的新篇章。
姜昭忽然觉得文人的嘴当真是一张以理服人的嘴,叫她觉得有道理不说,还叫她生出了些许跃跃欲试的感觉。
于是姜昭便坐稳了,长长的裙摆被她揉做团抱在手里,她命令道:“凤轿游街是绕洛阳街道一圈,那我们便纵马绕个三圈。”
柳彧一扬马绳,朗声应道:“这可简单。”
这俩人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如今凑作一块儿,自个儿是快乐了,却是真真叫他人不得安生。
在应天门十里之远的地方,公主和驸马都纵马跑没了影儿,轿夫不知所措地问全福太太:“这接下来如何是好?”
全福太太将手里的红帕卷做了麻花,她真是后悔讨了这么个差事儿,竟遇上这样不成规矩的两个新人,偏又身份尊贵,说也说不得,便只能朝着轿夫怒言相向:“驸马公主都跑了,我能怎么办?!”
这会儿紫檀从众穿着喜庆裙衫的侍女堆里出来,她对自家的两位主儿自然有几分了解,安抚道:“夫人莫急,既然驸马说了不会错了时辰,那我们便先继续游街,我去同圣人那边说一声,我家殿下荒唐惯了,圣人对此定然也不会多有怪罪。”
全福太太别无他法,于是就依着她的意思办了。
而刚踏上城楼台阶的齐天子与国母,听到了宫人传来的消息,脸上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化作无可奈何的神色。
齐天子倦怠地摆了摆手,“罢了,随他们去吧。”
第28章 柳彧你心飘了
红妆凤轿沿着洛阳最繁华的街道绕了一圈, 绵绵不绝的送亲退伍让诸多洛阳百姓目不暇接。
凤车腰鼓百声炮,花月佳期两得意。
虽不见新婚的两位正主儿,但这样的热闹, 足以人洛阳人兴奋了整日。
后来十里红妆尽入了公主府,墙外花团锦簇,墙内满目朱霞, 身着红衣的两位主儿终于掐着点到了礼堂。
公主为君, 不拜高堂,只拜天地。
而柳彧父母双亡,更是不计较这些俗礼。
大红的团花绸缎, 他们各执一头, 正堂高台上,是圣人的印信,以此象征圣人亲临。
虽然在皇宫里已经拜过了,但此时还需依着礼节再拜一次。
一拜天地,赐予此生免困苦多顺遂。
二拜圣人, 赐予皇恩浩荡良人相伴。
夫妻对拜,赐予似水流年岁月静好。
红色的盖头随着俯首起身而浮动,姜昭在缝隙间瞧见了柳彧的面容露出了一种春风拂面的柔软明净来。
他看来的目光, 如晨曦一般明亮。
姜昭忽然想起了, 赐婚后几日, 柳彧亲自送来的婚书。
这样笔触潇洒的行书,一看便是他自己写下的。
姜昭的目光在“谨以白头之约, 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这一句上流连许久,最后轻轻地挪开了视线。
今日再度想起, 姜昭平静无波的心,忽然就生出了兵荒马乱,而这兵荒马乱是因为,面对如此坦然的心意而袭来的手足无措。
甚至是难以置信。
她与柳彧的相识便结了仇,在这读书人以仕途为终身之任的时况下,自个的所作所为算是毁人终身,柳彧怎会不暗恨?
可既然是暗恨,却为何做出如此赤诚姿态?
姜昭心下狐疑,只当他是惺惺作态,定然是要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兄长,其余的任何人靠近她,都是带有图谋的。什么情真意切,也不过是暗中的明码标价。
姜昭的心在瞬间重归于平静,她对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勾起了唇。
却不料便是这样的情意错付,教那清高傲岸的狂士,在此后的日子里,落得满身风尘,教那一代绝世诗才,落得雪中埋骨。
……
到了夜里,在这钦天监千挑百选的好日子,下了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大抵也算是个好日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