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96)
容央神采焕然,拨弄着如意耳尊里的紫薇, 回道:“还不错。”
明昭帝姬盯着她脸上春色,冷笑。
容央不解。
明昭帝姬道:“侯府缺人吧?”
容央眨眼。
明昭帝姬补充:“我是说,缺后人。”
容央明白过来了, 脸上笑意渐褪。
明昭帝姬道:“这种人家的男人,从来都把子嗣看得比天还重,你们眼下刚刚大婚,他又是尚主,不便纳妾, 自然是要先哄着你,疼着你,好诓你尽早把孩子生下来的。”
长帝姬素来冷眉冷眼,冷腔冷调,但这样刺耳的话,容央仿佛还是头一回听,恼道:“姑姑说什么呢?他可从来没有诓我生孩子过。”
忍不住又道:“他反而是说,孩子生与不生,生多生少,都是由我自己做主。因为担惊受苦的人是我,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逼迫我的。”
长帝姬便扬眉,语气讥诮:“好一招以退为进。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我可真是低估他了。”
“……”
拂冬把一盘刚刚洗净的林檎果端上来,容央愤愤不平地拿来一个最红的咬下,颇不屑于继续就此争论。
长帝姬却道:“他今日会来接你吧?”
容央鼓着一边腮帮:“他最近很忙的。”
长帝姬有点意外,又有点不满,容央看她一眼,知道她又要大做文章了,解释道:“骠骑大将军褚四爷刚把丞相范申、参知政事上官岫给告了,罪名是攘夺军权,谋害六万褚家军。眼下两位相公正给三堂审着,朝堂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忙着褚家的事,都三日没回帝姬府了,哪还有空来接我?”
明昭帝姬狭长的凤眸冷光凝聚:“告范申和上官岫?”
容央点头。
明昭帝姬道:“范申和上官岫是官家这两年刚提拔上来的重臣,他褚家人……也敢告?”
容央道:“整整六万条人命,岂能不告?”
明昭帝姬眸色暗变,最后嗤道:“只怕告也是白告吧。”
容央一怔。
明昭帝姬泰然:“那两位是你父亲费尽心力拔掉韩相公后,亲自栽培上去的常青树,给人认出其中一棵枯枝烂叶也就罢了,如两棵都成了枯木朽株,那栽树之人该作何感想?”
容央闻言一凛,蹙眉:“姑姑的意思是,爹爹为顾及颜面,不会秉公执法?”
明昭帝姬道:“皇家哪儿有什么公法?”
这一句可就呛得比容央的质疑放肆太多,拂冬忙去案前拿了个最大的林檎果给明昭帝姬送去:“四姐今日送来的林檎果,又香又脆,殿下快尝一个。”
明昭帝姬拿着那果儿,“喀嚓”咬下一口,微光里的侧影傲慢而冷漠。
容央的心情给她弄得郁闷至极,把那吃了一半的果子丢在小案上,不快道:“我不信爹爹是那样的君王。”
窗外雨未停,容央却嚷嚷着要走了,明昭帝姬也不留,只道:“果子不错,下回多带两篮。”
※
细雨蒙蒙,淙淙流水自桥下淌过,容央在桥上驻足,抬头看一眼雨幕外高耸的庙宇。
雪青知她心结所在,提议道:“反正都来了,不如顺道去寺里一拜,等雨彻底停后再回府吧?”
这提议确合容央心意,当下一行人往寺中行去,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前往普贤殿敬香礼佛。
普贤殿坐落地势最高的小山,松深径幽,专供京中贵人礼拜。大抵是因雨久不歇,今日入寺的香客鲜少,容央去时,殿中并无外人。
雪青把点燃的三炷香奉上,容央持香在菩萨像前跪下,阖上双目,诚心祷告完后,礼拜,上香。
此时殿外雨势转小,主仆三人便前去偏殿等候,荼白倒上寺中的热茶给容央驱寒,感慨道:“上回来时,殿下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今日来,便成了初为人*妻的新妇,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雪青笑道:“更意想不到的是,殿下的良人竟然就是上回护送的褚将军。”
荼白直点头:“可见这兴国寺乃是殿下的福地,缺什么来什么。由此观之,殿下刚刚向佛祖许的愿望,定然也能得偿所愿。”
雪青揶揄她嘴甜,容央喝了口热茶,道:“这么虔诚,你不妨也去许一个愿。”
荼白立刻道:“那奴婢就许一个让佛祖保佑殿下心想事成的愿。”
容央笑,把茶盅放下:“亏得你不是个男人,不然就凭这张嘴,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荼白连道不敢,容央看一眼窗外雨景,蓦然叹道:“要是那人也有能这样甜的一张嘴,也就不枉我今日替他敬香礼佛了。”
边上两人相继领会,殿下刚刚所许之愿,果然是跟驸马相关,一时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