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48)
这样美好的身体,又哪愿意跟一副千疮百孔的躯壳相融呢?
褚怿对着地上剪影自嘲一笑,少顷后,终是恋恋不舍地离开树下,视死如归般回屋去了。
※
外间的小案上还摆着今夜剩下的糕点,改用三个彩绘瓷盘分别盛着的,褚怿看过去,视线定格在那盘所剩无几的山楂糕上。
倏而上前。
灯火晦暗,一盘红彤彤的山楂糕被照得色泽黑沉,褚怿手指几次抬起又放落,终于还是先吃了一块蜜糕垫底,然后才拈了块山楂糕极快地往嘴里一塞。
咬开后,酸意如潮冲击四肢百骸,褚怿眼皮抽筋,闭着眼吞完后,大脑一片清爽。
如此,方迎着那盘桓不散的香气往里走去。
月华如水,重纱叠帐里半明半暗,小小的人朝里躺着,被衾掖在胸下,如墨的发散得满床。
褚怿把外袍挂回原处,放轻脚步走至床边,里面的人依旧背对着他,毫无动静。
睡了?
褚怿扬眉,便欲脱鞋上床,低头一看枕边那一撮撮散乱的长发。
“……”
再一细看那唯我独尊的睡姿。
“……”
脑仁又有点开始发胀了。
褚怿五体投地,静默片刻后,弯下腰把那些青丝一撮撮地捡走,最后就着一小截被衾在床边勉强躺下。
躺完后想
这他娘的是图什么啊?
※
婚后第三日,驸马都尉携帝姬回宫谢恩。
一早,盛衣严妆的嘉仪帝姬坐在镜台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审视”镜中的脸。
荼白、雪青伺候在边上,屏气噤声。
自前夜“同床各梦”后,嘉仪帝姬和驸马都尉的“误会”“恩怨”非但没解,反而呈愈演愈烈之势,究其缘由,除次日帝姬醒后发现枕边空无一人外,还包括当天整整一日,驸马再度不知所踪。
导火线,则是夜阑更深后,书斋那边传来的一则消息
今夜,驸马就不来主屋就寝了。
荼白至今还记得当时帝姬在主屋里雷霆大发的场面。
荧煌灯火下,青衫透玉肌的美人寒着眸,扬着唇,一字字道:“自今日起,谁敢让那人踏入主屋一步,便是与我为敌。”
重温这一幕,荼白背后一凛,正心焦,耳畔忽然有人轻飘飘道:“美吗?”
荼白回神,同雪青一块点头如捣蒜:“美,美极!”
点点碎金照亮镜面,美人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两边笑靥珠钿点缀,衬着一双丰满丹唇,于端丽之外,平添一分鲜美。
容央满意一笑,把目光自镜中敛回,闲闲投往窗外:“他等多久了?”
荼白吞口唾沫,想起那位被晾在外边的驸马爷,同情地道:“回殿下,驸马已在院里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褚怿一贯早起,今日照旧卯时刚至就在书斋小院里练了拳,因回宫谢恩之故,辰时一刻就衣冠周正地入了主院来,哪想在屋外一等,就等到了眼下。
荼白看一眼窗外日头,这八成都快日中了。
虽然官家今日不罢朝,入宫后,八成也是午膳时方能一见,可这样地怠慢拖延,多少还是会给人留下诟病之处。
难道为气一气那不解风情的驸马,殿下都不惜折腾自己的声誉了?
荼白匪夷所思,再度为这二人紧张的关系猛捏一把汗。
殊不知,这刻意的拖延,于嘉仪帝姬而言,实在是个万般无奈之下的一石二鸟——既气一气屋外那不识好歹的男人,又避开吕氏那起模画样的关心慰问。
因而听得目的达到,当事人心中半是心虚,又半是痛快,最终还是痛快压过心虚,懒洋洋起身道:“那便走吧。”
此刻,梧桐树下,心焦如焚的百顺正在褚怿跟前“汇报军情”。
听得“都放话从此以后不让您进主屋”一句,褚怿眉微扬,目光投至半开的轩窗内,唇边似有一抹笑。
百顺急得拍大腿:“您还有心思笑!”
褚怿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按,上前,放话那人已从屋里出来了。
时辰已是日上三竿,浓艳春光铺洒庭院,嘉仪帝姬盛装艳艳,依旧走在雪青所撑的那把绯色小伞下。
褚怿止步,两人相对而立。
春晖里,男人眼神依旧直截,因为光线照射,眼微眯,那漆黑的瞳仁里隐约像有焰火涌动。
容央一瞬间想起那一夜,又想起他眼神从来如此嚣张,不知敬畏,不会服软,心底火气渐渐燃将起来。
“很好看吗?”忍不住冷脸怼去。
褚怿眸微凝,点头。
“……”
容央气结,别开微红的脸,阴阳怪气:“那也不用一直盯着看吧?”
褚怿:“……”
容央翻完白眼,挺胸走开,褚怿无声一哂,上前,突然伸手在雪青所撑的那把伞柄上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