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294)
“大鄞的当务之急不是边患,而是内政!”官家耐心渐失,敲着桌案训斥,“半年前的旱灾、水患死去多少百姓,太原、真定二府的暴乱又祸害了多少苍生,各地经济因此受损多少,赋税繁重多少,这些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赵彭一震,被喝得脸色铁青。
官家目光沉厉,严肃道:“不要听风就是雨,张口闭口大金犯境,褚悦卿所言,终究只是一介武夫的判断,但你——一国储君,心中不能只有战事,而无全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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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风萧飒,褚怿仰头,云翳间,一片片雪花飘然而下。
分明入宫时,天际仍铺着一层淡淡日光。
褚怿伫立风里,山岳一样,纹丝不动。不多时,一片片雪绒铺坠双肩,一触即化,滞留的冷却很坚固,一径往骨头里钻。
赵彭从大殿里走出来,风雪斜织,遮掩他低垂眉眼,阴翳脸庞。
褚怿冷毅的下颌线默然收紧。
赵彭上前,在褚怿面前停下,许久后,摇了摇头。
褚怿绷紧下颌,抬眼往大雪后的文德殿看,不知为何,这一幕,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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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六年十一月二十日,官家率群臣于南郊举办盛况空前的祭祀大典。
长天如封,层峦叠雪,旌幡招展的御楼之下,千官星拱而列,画台承鹤,钟鼓在悬。
伴随侍臣直遏云霄的一声“祭拜”,仪态威严、衮衣绣裳的帝王向天行祭祀之礼,公侯助祭,群官跪拜,呼声如雷,撼天动地。
与此同时,一杆军旗从城墙猝然折断,震天铁蹄破城而入。
大国边陲,狼烟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 褚怿:带不动了,带不动了。
肥珠(搓手):打起来了,终于要打起来了。
期末赶更新太不容易了,不要嫌我短,我下次还可以变长的(认真脸)。
第120章 、出征
大雪封天, 一片片烽烟燃烧在流血漂橹、尸横遍野的边脊之上,仿如雷霆从天而降,劈裂了那块在南郊祭祀大典中被隆重树立起来的丰碑。
建德六年十一月二十, 金军东路军攻破檀州,越过燕山。
十二月初一, 金人东路军抵达蓟州,攻克蓟州全境。
十二月初二, 莫州、新州、妫州、武州、蔚州尽降。
大鄞兵败如山倒, 一夜之间,尽半关城,全部覆灭。
崇政殿中, 伏跪在地的朝官噤如寒蝉,从幽州发来战报回荡大殿,尖刀破空一样啸过众人双耳。
官家坐在奏折堆叠成山的御案后,攥在镇纸上的手青筋毕露, 因累日疲惫而枯槁的脸阴沉得像被严冰凝冻,及至那句“三日后,幽州通判率军投降”落地,他梗直脖颈, 一口淤血自口中溅出。
“陛下!——”
朝堂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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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六年十二月初四, 大鄞皇帝一病不起, 朝局大乱,两派官员就战和问题争论不休。
大金盘剥燕云十六州赋税三年之久,兼以从大鄞掠取的岁币翻倍,驻扎边疆的军队早已被养得兵强马壮,此次南侵,简直势如猛虎, 气吞山河。
反观大鄞,三年来,对燕云之地管辖松散不算,便是相对稳定繁荣的内地,也因此起彼落的天灾人祸而元气大损。朝廷在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时,一则猝不及防,二则难以抵抗。
主和一派的观点十分明确,以大鄞眼下的实力,根本没有办法跟凶悍的金军正面交锋,与其平白地损兵折将,不如直接跟大金明码标价,认输谈和——谈和要花钱,打败仗更要花钱,既然都是要大开国库,前者至少还能保住人命。
主战一派则愤然相讥。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一味主和,固然能保住人命,但国土被蚕,养虎成患,届时国将不国,人命安有存放之所?
再者,金人背弃盟约,策马南侵,一夜之间屠戮大鄞数座关城,赵氏王朝却不战而降,此等奇耻大辱,又何异于灭种亡国?
凛冽严风卷涌大殿,赵彭一袭玄黑锦袍站立在繁复瑰丽的藻井之下,凛然开口:“战。”
建德六年十二月初五,丞相吴缙、枢密使范申、忠义侯褚怿调集内地各州厢军,支援各大关城守将。
十二月初十,三路厢军集结完毕,并进至燕京东面的三河一带,与驻守东岸的金军东路军临河对垒。
十二月十一,大金西路军突破金坡关,长驱直下,盘桓于易、保、涿三州城外。
十二月十二,忠义侯褚怿在崇政殿内敲定战略,次日,领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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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夜
大雪铺在窗外浓黑的夜里,烛火通明的内室中,炉火正红。
摇床里的小郎君已在襁褓里酣然入梦,大的那个趴在床外,手里握着的拨浪鼓松松垮垮,俩眼皮耷拉着,也开始迷迷瞪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