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16)

作者:水怀珠

他叼着根草躺在桥下的样子,他满身酒气倚靠在廊柱后的样子,他闲闲站立车窗外的样子,还有今日在小山坡下,他屈着一条腿席坐树下的样子……

最后道:“一个糙汉罢了。”

“……”

荼白脸上笑容一僵,撇眉:“差点儿忘了,殿下不喜欢武夫。”

非只嘉仪帝姬,整个汴京都没几个倾慕武官的人,本朝尚文,各家姑娘喜爱的都是谦谦有礼、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便如王忱那其貌不扬的,爱慕者都多如过江之鲫。

雪青脸上淡笑倒是不变,果不然,只一眨眼,容央又道:“也就那张脸还凑合吧。”

荼白越听越糊涂,拿捏不准这是个什么态度,雪青道:“无妨,大鄞的好儿郎千千万万,缘分来时,殿下总能挑到称心如意的。”

这话还算让人熨帖。

容央满意微笑,搁下梳篦:“不错,时间还长,慢慢挑吧。”

这一夜,容央酣然入梦,睡眠竟比前些时日好上许多。

只是此后几天,除吕贵妃那边隔三差五叫人来请外,玉芙殿简直门可罗雀。

容央不喜欢去吕贵妃那里看对方模仿先皇后,又贯来闲不住,想跟官家求个恩典出宫逛逛,前朝却正忙着殿试的事,别说求恩典,就是前去请安都十回有八回扑空。

这样一来,人就只能在玉芙殿里窝着。庭院里窝完,搁殿里窝;殿里窝完,又挪到庭院来。

这日午后,熏风泛暖,容央窝在庭院里插花解闷,止不住地想,如果能早些成婚,哪怕官家不给开府,住在夫家,也比囚在这禁廷里自在有趣百倍吧?

转念想到这一年来在婚事上的种种坎坷,默然长叹。

再想到前些天说的那句“时间还长,慢慢挑”,脸上又开始生生地痛起来。

荼白把新摘来的一篮鲜花呈上,容央郁郁寡欢,信手抽出一束黄灿灿的金雀儿插入石桌上的竹篮里。

叠叠碧绿映衬着点点金波,给春晖一照,潋滟晃目。

荼白正要夸,容央又恹恹地把那金雀儿扯出来,扔走。

“……”

“取石榴花来。”容央漫声,荼白忙依言而动。

“白水仙。”

“萱草。”

时人有插花的风尚,并将插花同烧香、点茶、挂画列为“文人四艺”,宫闱之中,更盛行此风,每至春夏,各座宫殿无一不是香气袭人,随处可见意趣盎然的点缀。

容央把那热热闹闹的竹篮打扮好,满意一笑,托腮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无聊了。

片刻,道:“去取镜子来。”

荼白不知道殿下好端端地赏着花,怎么突然要镜子,一时有点茫然,被瞪一眼后,忙放下怀里的半篮花转身进殿里去。

少顷,取了那块菱花形的飞仙镜来呈上,容央举镜自照,径自摘去髻上珠钗。

然后抽来花篮里的石榴花、白水仙……一一往头上插去。

荼白:“……”

时人爱插花,也爱簪花,但如嘉仪帝姬此刻这般把一个花篮搬上头去的,实属开天辟地。

“好看吗?”

春晖灿灿,石桌前的小美人凝眸而笑,巫山般浓黑茂密的云髻上花开如锦,把那小小的、白净的脸庞,反衬得如五指山下压着的孙猴儿一样。

不不不,怎能把殿下比作猴儿呢……

荼白小手攥紧,觍颜道:“好看!”

容央勾唇。

外边有脚步声近,是个模样熟悉的小内侍前来传话,打一瞧见桃花树下的嘉仪帝姬起,就开始口灿莲花。

如此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夸过后,方道:“三殿下今日得了个宝贝,正放在重华殿里,特命奴婢来请帝姬过去赏光呢。”

这小内侍正是伺候赵彭跟前的钱小令。

容央道:“他终于想起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喘气的姐姐了?”

钱小令赔笑道:“今年殿试,官家责令三殿下一块监考,三殿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怠慢的地方,还望帝姬莫怪。”

容央冷哼,意兴索然的样子:“什么宝贝啊?”

钱小令讳莫如深:“三殿下不让奴婢多嘴,非要您亲自去看。”

容央挑眸。

钱小令满脸堆笑:“真是个宝贝,连那探花郎都两眼放光,赞不绝口呢。”

容央眉一扬,荼白道:“探花郎?”

“可不是,”钱小令两眼烁亮,“就是昨日官家在殿试上相中的宋家六郎宋淮然,因其姿容出众,辞采不俗,于是当场钦点为探花。那会儿正巧三殿下也在,对这宋公子一见如故,这不,今日得了个宝贝,巴巴地就把人请进宫来了。”

容央眨巴眼,精神一振。

想她苦恼婚事多时,竟然灯下黑,险些忘了往今年的三鼎甲身上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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