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311)
辜骏点点头。
乔若初对他的反应有点惊讶,“我怕放在手里不安全,就捐给政府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擅自把你的东西做主了。”
“去年辜骐来重庆,家父特地让他带了那枚据说阴气较重的玉琀蝉,他的意思是我们普通商贾之家,大抵是镇不住的,就让辜骐来了重庆,遇到合适的达官贵人结识一下,将来也好是条退路。谁知他发现徐恩曾手下的秘书,居然有私自和东条美子见面的,他想万一让日本人知道辜家有这等东西,回上海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勒索,于是就打消了巴结徐的主意。”辜骏停下来看着乔若初说:“辜骐和东条美子关系亲密,他怕回来的路上藏不住,扔掉又不舍得,于是就交给了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
乔若初恍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不是想以后再找我要回去的吧,可真要不回来了。”
“呵呵呵。”辜骏清朗地笑起来,温润的眉目被笑声染上一层耀目的色泽,“你怎么忘记了。当初国民政府不是在报纸上登了此事吗?我们辜家早知道捐出去了。”
“是啊。哎,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乔若初莞尔,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正说着话,姚思桐从内屋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盘洗净的枇杷,看见丈夫在乔若初面前笑的那么明快,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手抖了下,顿时脚步挪动的艰难。
乔若初最先看见她,忙笑着站起来打招呼:“思桐,身体好点了吗?”
姚思桐怔了下,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却不肯让乔若初看见,侧了下身背过去掩饰住,语气生硬地道:“好多了,谢谢关心。”
心里却生出怨气来,明知道她在伤心难过中,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提醒她想起流产的那件事情。
辜骏从她手里接过水果,揽了一下她的肩头,“坐下来,陪若初说会儿话。”
说着,他把水果筐放到乔若初面前,“若初,自己来。”
“谢谢。”乔若初眼风瞥到姚思桐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凉凉的,戒备十足,凭女人的直觉,她想姚思桐一定不愿意她和辜骏多说话,赶紧找个借口告辞出来。
她前脚走,后脚姚思桐就埋怨辜骏,说他和乔若初之前有过婚约,这会儿都成家了也不避讳的,惹上风言风语可怎么好。
辜骏是好脾气的人,听到妻子数落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思桐,我和若初只是说点正事而已,你又在家里,怎么会惹上非议。你身体不好,少操点心吧。”
“正事?说正事你们笑的那么开。”姚思桐不高兴地质问。
“思桐,我和你都已经结婚了,你要相信我,不要一看见若初就胡思乱想。”辜骏剥了个枇杷送到姚思桐嘴边,好言哄她。
“骏,我不想你见她。”姚思桐说。
“好好好,以后没事我尽量不见她。”辜骏怕她生气伤了身体,无奈地说。
“辜医生,辜医生在家吗?”
门外有人慌慌张张地喊。
辜骏急忙出去一看,是军医院的人,“怎么了?”
“辜医生,雷鸣远神父得了重病,从战区转到重庆来治疗,委员长指令医院全力救治。”
“我这就来。”
雷鸣远其人,辜骏在南昌战区的时候见过他,比利时裔,如今六十多岁了,来中国传教将近四十年,他笃爱中国文化,于民国六年加入中国国籍。
抗日战争爆发后带着手下的信徒们一边募集资金和物质,一边在各大战区收容救治伤者,今天三月份开始,他得了严重的黄疽病,在战区治疗不见效果,这才辗转到重庆的。
辜骏和姚思桐交代几句,匆忙赶到医院。
到了他才发现,不止是雷鸣远一人病了,起码有五六个天主教教徒生着病,他们有男有女,个个都面容憔悴,眼白泛着青光,一看就是带病之人。
“辜公子?”
辜骏和医院的其他医生会诊的时候,一个女病人发出微弱的声音。
辜骏惊讶地看过去,她认识他?
“你认识我?”
女病人点点头,“辜公子,我是万映茹啊。”
“映茹姐?”
辜骏定晴一看,可不是,虽然她已经因病瘦得又黑又老,失了当初在法国的风采,可大致的轮廓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大概是不成了,你来帮我写几行字吧。”万映茹喘着气道。
“好。你稍等。”辜骏说,他和几名医生要去商量治疗方案,可能没时间帮万映茹做这个事情。
走出病房门,他叫了一名小护士,“麻烦你去林公馆把林夫人找来,带她到万女士的病房。”
乔若初一听是万映茹,一路跑到医院,见到人,她震惊的张大眼睛和嘴巴,扑通跌跪在病床前,眼泪汩汩而出,“映茹姐,你怎么病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