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闯入轮回边境前的记忆在进入第一关时被复制，而闯关的记忆，随着闯关者的死亡，会被逐渐装进灯笼里，最后化作黑雾，变成天上那个女人呼吸吐纳间的一点空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吸取黑雾的理由就找到了。

她在读取这些记忆。

每一个闯关者闯关至此，到最后，会被她还有这个轮回边境榨干所有的价值。

孟然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太沉重了，这棵树，这些灯笼，这些发丝，是千千万万乃至上亿个人生存或是挣扎过的证明，他们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些苦难，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景丞和他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个字在他们脑内游荡了太久，一直都寻找不到什么正确的答案。

女人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孟然看见墙壁上的鬼之子已经开始朝着婴儿的形态生长，再过一阵子，他们就会被养育成真正的鬼之子……实际上他和景丞没有多少时间了。

既然如此。

孟然退了两步，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女人。

景丞也退了出来，眼神有些迷茫，却在低下头，看见那棵树的瞬间坚定起来。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孟然问他。

“不知道，”景丞说，“但是我猜，我们想的一样。”

孟然指了指那棵树，然后五指张开，猛地一下攥紧了。

景丞笑了笑。

女人吸了黑雾就会陷入沉睡，而在没有吸食黑雾的那段时间里缓缓睁开眼睛，他们没有办法直接阻止黑雾的升腾，那么就阻止黑雾的产生。

此时那些无尽的发丝刚好变得柔软。

景丞看向那些灯笼，坚定地点点头。

“陆柯词？”邱岘打着呵欠喊了声，“干嘛呢？”

“天上有人，”陆柯词从窗户那儿支了个脑袋出去，呆愣愣地说，“在喊我。”

邱岘愣了愣，穿上鞋走过来：“天上的人？”

“……在天启，”陆柯词看着邱岘，“记得吗？天上不光有仙，还有神，仙族住在天上，而神族住在天启……”

“天启有人喊你？”邱岘问。

“嗯，”陆柯词眯缝了下眼睛，歪歪头，“好像是句芒……”

“回去一趟么？”邱岘问。

“嗯，”陆柯词说，“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邱岘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柯词是神族，”叶潜倒抽了口气，“你怀疑这里的主人和陆柯词是同族……你是说，轮回边境的主人是神？”

“准确来说，是废神。”炙停背着叶潜，直到一颗树下，把他放下，又抓过他胳膊上的伤口看了看。

他们刚才遇到一群鬼追捕，叶潜险些被抓回去，他们急忙之下跑到此处，那些追兵竟然没有再赶来。

炙停连忙帮叶潜看了看伤势。

“废神？废神是什么？”叶潜疼得抽了下，却继续疑惑着，“神就是神，哪来的废神？陆柯词从来没有说过这个概念……”

“因为他不知道，”炙停说着，顿了会儿，叹了口气，“他那个神算是半路出家，根本不算天启培育起来的，你忘了吗？”

叶潜愣了会儿，点点头。

“真正由天启培育起来的神族，需要修炼，需要进阶，需要吸收天启界里五行之力化作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炙停说，“而最后，他们需要经过古神的筛选。”

叶潜突然有些不安，看着炙停。

“陆柯词是经过筛选后，最后登上神位的神族，而那些没有经过筛选的神族……会被埋在唯一能够控制神族的苦宏石下，”炙停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抬起来，看着叶潜，“被埋葬的神族，就是废神。”

白色的丝线很好扯，几乎是一碰就断。

灯笼随着丝线的摇晃而摇晃，掉在地上，很快变得枯黄，变成一团废纸，被攥实了丢在地面上。

孟然感觉自己疯了，不应该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这样大规模的破坏举动。

可景丞陪着他疯，他突然就有了底气，加上……他有一个很诡异的猜测。

这个猜测暂时不能对景丞说，不过，孟然的想法几乎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们疯狂地扯着那些白丝线，让灯笼掉到地面，没有人阻止他们，没有人发出声音，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狂欢。

想要将这颗参天巨树所有的枝丫扯下来并不简单，但它所有的树干都是枯的，用力一扯才发现那是空心的，带着一点儿力，一拽一攥，竟然真的弄下来大半。

孟然正要继续扯，景丞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硬生生抓住他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才回过神，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伤了，而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一个劲儿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