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番外(44)
今日来的是前线的传令兵,以往我都是不愿去听他们谈军机要务的,可这回必定是与齐国交战有关,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小步挪了上前,凑在帐外听着。
呼啸的山风夹杂着他们的谈话钻进我的耳朵里——
“大王子旗开得胜,斩杀齐国将领卢瑜。”
“是那个卢侯的孙子?”
“正是。”
“好,小子有出息。”忽罕邪的声音里带着分明的笑意,可我却是如坠冰窖——图安杀了我老师的嫡孙。
这是天大的喜事吗?这是天大的笑话吧!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帐中,曹芦迎上前来,见我面色不霁,担忧问道:“公主,公主……您……公主!”
我心中绞痛,一口血凝在喉间,“哇”得一声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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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病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我就一直躺在榻上,有时候躺累了,便起身让曹芦撩起一点帘子看帐外的雪。在我印象当中,月氏没有哪一年的雪是如今年这般大的。就连忽罕邪出征西边,去攻打西蠡王的那一样,我都不曾觉得那雪有比今年还大。
曹芦又来侍奉汤药,我拂开她的手:“不喝了,你陪我坐坐吧。”
曹芦长叹一口气,放下汤药,给我垒好靠枕,坐在我榻边听我说话。
“曹芦,这么些年,你为何一直不愿嫁呢?”
曹芦叹气笑道:“曾经家族遭难,太多的亲人离去,我不想在尝亲人别离之苦了。如今放在心上也只有公主一人,将公主照顾好了,曹芦就心满意足了。”
我望着外头的雪,淡淡道:“你会想家吗?”
她一愣,点点头:“会,刚进宫那会儿,非常想。可如今……公主在的地方,就是曹芦的家。”
我笑了:“你这嘴皮子是跟玉堂学的吗?”
曹芦低低一笑:“有时跟玉堂通信,学了那么几句,但却也是肺腑之言。曹芦与公主相伴的日子,当真是要比自己的家里人还要长。”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掩下神色,“我在月氏待的日子,也比在齐国待的日子要长啊……可我能怎么办呢?夫妻之恩是恩,家国养育之恩是恩,曹芦,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曹芦忍着眼泪,对我笑道:“公主,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淡淡笑道:“私情与大义……自古两难全啊。”
我这病时好时坏,一日正下地走动,忽罕邪撩了帘子进来。自上次争吵,我们二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今日再见,我却是难展笑容。
他望了我一眼,往火盆里添了些炭火,却没有拉过我的手,与我一同坐在榻上,而是坐在了我对面的矮凳上。
我深感不对劲,却又没有说什么,上前给他行了礼:“妾身,见过单于。”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渐渐握紧,望着我的眼瞳冷得能掉出冰渣子。
我皱了皱眉,只听他笑了一声,缓缓道:“匈奴想与齐国订立止战条约,可齐国不允,说是势必要将匈奴打退至祁连山外,报得卢瑜之仇。真没想到啊,只区区二十五载的光景,齐国竟变得强大如斯。你听见这个消息,是喜是忧呢?姜瑉君。”
我听见这话,全身冰冷,抬起眼睛与他对峙:“你是什么意思?舅甥相残,生灵涂炭,你觉得我会欣喜?杀人诛心吗,忽罕邪?”
“杀人诛心?是我还是你?”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听他又说道:“瑉君,从遥遥出嫁,你就开始怨我,你怨我没有把她嫁去齐国,你怨我将图安培养成不认亲国的人,你还怨我准许楼夏去车曲国……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在你身边。可这些我都不在乎,你如何怨我我都不在乎。
“我只问你,这二十多年来,你到底有多少是为我思量的?你的心里,难道只有你的大齐吗?你对我笑脸相迎,对我的情深义重,难道都是为了你们齐国而同我虚与委蛇地装出来的吗?
“你们的大齐有了二十五年的喘息之机,加之曾经的家底,如今要打我们简直就如同探囊取物。你在这里待了二十五年,完成任务了,就想要离开,是吗?你就是从未将我,将月氏当做自己的归宿,对吗?”
我颤抖着,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起先我有私心,可我如今,我如今……
“把人带上来。”忽罕邪朝外喊了一声。
我看见曹芦被人架着,她在看见我的那一刹那,簌簌落下泪来。
忽罕邪抽出姜褚易给我的通关文牒扔在几案上:“你这是从哪里来的?齐国皇帝御驾亲征,你与他早就见面了吧?”忽罕邪冷冷一笑,瞥了眼曹芦,“这个奴婢想带着通关文牒去找你们齐国的人。姜瑉君,你就那么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