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番外(16)

作者:Further

我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拿齐国的衣裳。

只听他又在身后说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气得我直接丢了件袍子过去:“登徒子。”

他笑得大声,全然不顾我越来越红的脸:“嫁给我那么久,还害什么羞?”

这个人越反驳他越来劲,我直接不同他讲话,穿戴完毕走到堂中。忽罕邪倚在榻上,对我招了招手:“去,拿酒来。”

我吩咐下人们拿来了酒和小食,问道:“单于还有什么吩咐呀?”

忽罕邪朝我抬了抬下巴:“开始吧,美人。”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这么叫我,尽有些许调戏良家妇女的滋味在里头。我嗔了他一眼,踮足折腰翘袖,轻轻地唱起了歌:“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山乔木大又高,却不可以躲凉。汉江之上的游女,想要追求却不能。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伐木作舟却不能渡江。

我唱得有些想哭,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曲毕,我携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忽罕邪,他吃多了酒,面色酡红,微睁着眼朝我招了招手。

我顺从地走过去,靠在他的怀里。

忽罕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背脊,熨帖着我寸寸薄凉的心脏。

我忽然觉得安心。

“唱的什么?”他问。

“汉广。”我答。

“什么意思?”

“窈窕淑女,在水之中,求之不得。”

“游不过去?”忽罕邪喝醉酒总是分外可爱。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若是游得过去,郎情妾意早就在一起了,还会作诗?”

忽罕邪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没说话,忽然又道:“即使游过去了,也不一定郎有情妾就有意。”

我抿唇,没接话。

其实在首诗还有另一层意思,可我不愿与忽罕邪说——

那游女不是什么令人寤寐思服的女子,而是望眼欲穿、永远回不去的家乡啊。

“瑉君,我其实……想象过你的样子。”

我一愣,拍了拍他的脸,他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在说梦话。

“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要嫁给我父王的。”他没有看我,神色恍惚地望着远处,“我经常能看见你……坐在山坡上,看月亮,山风很大,你又不束发,头发就那样被吹啊吹……

“那个时候偶我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那么可怜呢?月氏不好吗?我听说你是自愿来和亲,那你为什么……又那么伤心呢?”

他自言自语,我就静静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我说过了,你既嫁了过来,就是月氏的人。想回齐国……”他顿了顿,呼吸渐平,像是要睡过去了,“待我与匈奴打下齐国西北三城,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还在说着什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的耳边,脑海内,无休止地回荡着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等他和匈奴打下齐国三城,等他和匈奴打下齐国三城……

原本因为温存而残留的悸动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没顶的冰凉与绝望。

这就是妥协的代价,姜瑉君。

你放任他与桑歌,就是将齐国推向悬崖。他们不会对你留任何一点情面,甚至,会将你变成鼓舞士气的献祭品。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醉酒熟睡的男人,瞥了眼放在几案上用来切肉的匕首。

那是忽罕邪从别处搜罗来的宝贝,因上头镶了琉璃宝石,他觉得好看便带来给了我。我起身走到几案前,缓缓抽出匕首,刀刃映射出冰冷的光,我看见自己倒映在刀刃上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敢瞧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有些发抖,回头看斜倚在榻上的忽罕邪——毫无戒备,呼吸沉静地睡着。我只要对着他的脖颈这样一刀刺下去,他的鲜血就会喷射出来,而他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只要这样一刀,一刀就好。

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横冲直撞,我无法想象如果月氏和匈奴当真联手南下齐国,那我的齐国到底会便变成什么样子?我嫁来月氏又有什么意义?

可我杀了忽罕邪,齐国就什么威胁都没有了吗?西蠡王不是威胁吗?他若继位,还会像忽罕邪这般,迁就我,疼惜我吗?

忽罕邪,真的是疼惜我的吗?

我收起匕首,抹了把面上的泪,走到忽罕邪身边,他睡得极熟,浑然不知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方才想直接杀了他。

我替他褪去衣服,盖好被子,伏在他身上,抚摸着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罕邪强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我的眼泪无法遏制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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