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似大海(115)
驶出八一大道后,王安樾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奔驰车大概刚做过美容,在刚刚亮起的路灯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又一道光亮,加上是城中少见的进口车,王安樾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他觉得奔驰车有些眼熟,车牌也有些眼熟。
在分岔路口,奔驰车从左边的车道闪到了他前面。
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辆奔驰车。
年初他在咖啡馆遇到谢长思,他们一起吃过煲仔饭后,卢薇凝就是坐着这车来接谢长思的。
他当时误会卢薇凝是谢长思的男朋友,觉得这奔驰车特别扎自己的眼睛,后来误会解除了,也压根没想起这车的事。此时再次见到这车,发现它与自己同路,竟又一次觉得扎眼。
他本想寻个机会越过奔驰车,可雨大、路上车也多,越不过去,他干脆开慢了些,让旁边的两辆车插队进来。谁知在岔路口,那两辆车,纷纷右转,他又一次跟在了奔驰车的后面。好在离报社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他放缓了速度,准备在附近寻个位置停车。
结果奔驰车也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还停在了报社门口。
雨下得正大,路上好些来来往往的人。有位大哥撑着伞冲到马路边拦出租车,正好将王安樾堵在了离奔驰车四五十米的距离处。
往前开不得,王安樾干脆熄了火。他没带伞,想等雨势略小一些再下车。
不知道奔驰车里的人是不是也没带伞。它一直停着,没熄火,也没人从车里出来。
王安樾心里忽然就不舒服了。
他觉得,奔驰车是在等人。
他觉得,奔驰车等的人可能是谢长思。
两分钟后,他的“觉得”成真。
谢长思从报社大门走出来,匆匆上了奔驰车。随即奔驰车打了左转灯,匆匆驶入了车道。
雨水不停地冲刷着挡风玻璃,车外世界的万物都因此变了形状。
他真希望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他没有。
她撑的那把红色格子伞是他今早拿给她的,她身上穿的那件墨绿色外套,也是他今早拿给她的。他跟她说,今天降温,要穿件厚些的外套御寒,他怕她冻着。
他第一次跟她告白的那晚对她说,怕她受伤,怕她有意外,怕她痛,怕她哭,怕她不开心,怕她难过,还怕她不记得他,怕她不理他,最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他以为这些“怕”已经包含了所有,却原来,他还是会有别的害怕。
他害怕她骗他。
可她就是骗了他。
可她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很快发动引擎,急匆匆地窜入车流之中。
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他必须找到答案。
奔驰车最后停在了通程酒店的门口。
王安樾远远看到门童打开车门,谢长思和许铭臣从不同的车门下来,一前一后走进了大堂。
他不便将车也开上酒店门口的路基处,只能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冒着雨,飞快地跑进酒店。
他知道这样肯定跟不上他们的,他也没想过要去拦住他们。
他心里一团乱,没有任何头绪,更别说将现下和之前的种种事情串在一起,条分缕析,得出个差不多的答案。他甚至想不出,真与他们面对面的话,自己该说什么。只知道傻乎乎地跟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平日里好似英勇无畏、头脑聪明,其实,也有这般懦弱胆怯的一面。除了自嘲,还是自嘲。
王安静这时打来电话,他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差点就不想接这通电话,可不接又不行。他趁着她开口之前,抢先说局里有事,自己被召回办差了,又说谢长思在加班,晚饭也不去吃了。
王安静偏要问:“都这个时候了,办什么差啊?非要把你叫回去,是不是很危险?”
他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说了句:“不说了。”然后就挂断了通话。
大堂接待见他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挂着雨滴,十分体贴地拿了纸巾给他,并问他需不需要热茶。
他说不用,但转而又说,要一杯。
其实他没有喝茶的心思,只不过干巴巴坐着,目光难免扫到墙角的书报架。
他回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眼缘这个事,很玄,讲不清理由。
那日,也是在这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等着接参加酒会的谢长思回家。因闲着无事,随手翻了本杂志,又随手翻到了采访许铭臣的那篇文章。他很少会因为光看照片就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或是排斥,但看到许铭臣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有了判断,他不喜欢这人。倒不是因为长相,事实上,许铭臣长得十分端正,也没有那种富得让人觉得很肤浅的感觉,他不喜欢许铭臣,是因为许铭臣的眼神,给了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