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哲尴尬地挑了挑眉，讪讪地收回手，原本还想问为什么她会这么说，也止了话。

她不喜，他便不碰。

江善哲这一顿饭吃得尤其慢。

他感觉自从程茗这次从美国回来，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用了三年的时候，融化了她这块冰，这颗坚硬的心。

是要重新开始么？

重新开始也没关系，

他陪的起。

*

他想起来高一上学期快结束时，因为学校门口的变态事件，他们两个开始一起上下学。

有一次她在楼下吃饭，他在楼上帮她收拾书包，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本子，他本无心偷窥，可是掉落在地本子却翻开了页。

那天难得有冬日暖阳，江善哲却被洒在本子上的阳光刺了眼。

因为本子上那些文字。

虽是多为摘抄，但是，摘抄的文字表达的情感多为一个类型。

诸如此类的一些文字，他到现在还记得。

因为这些文字，他也看到了隐藏在程茗身上的刺。

我天性不宜交际。在多数场合，我不是觉得对方乏味，就是害怕对方觉得我乏味。可是我既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劲使自己变得有趣，那都太累了。我独处时最轻松，因为我不觉得自己乏味，即使乏味，也自己承受，不愿累及他人，无需感到不安。

周国平——《风中的纸屑》

我天生不合群，一向话少而冷场。

有过被孤立，有过被诟病。

有过自我质疑，也有到过崩溃边缘。

合也无味孤也无味，党同伐异这是人性。

最终决意做个哑巴。

少戾气不言语，从心过活。

亚里士多德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我既做不上神灵，那当个野兽也好。

——《化身孤岛的鲸》评论

有些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不必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根本没办法告诉别人的，而且有些事情是：“即使告诉了别人，你也马上会后悔的。所以，假使你够聪明，那么，最后的办法就是静下来，啃噬自己的寂寞，或者反过来说，让寂寞来吞噬你。”

——罗曼罗兰《寂寞的感觉》

我会常常因为别人对我的好而心怀负担甚至歉意，觉得这些好，都不是我该得的，好像与生俱来就具备的本领一样，从没有人教过我，但是我自己却清楚的知道着——别人的好，我一丝一毫都要不得。

这句话她在后面属了一个日期，是昨天。

怪不得，他给她送了山地车，她就还了他手机，前几天刚给她买了围巾手套一类的，昨天她就还了他一个保温杯。

送她东西的时候，永远都是，你这边给她送了件小礼物，她那边恨不得立马就还你一个礼物，一分一毫的时间都不想耽误还你礼物或者人情的这种。

他对她好，给她造成负担了么？

看了她的摘抄，他似乎有些明白当初她为什么那么抗拒他，跟他交朋友了。

但是，他也无比庆幸着最初时，他死皮赖脸、放下包袱选择一直跟在她后面。

可是，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心境呢？

他不问。

她不想说，他便不问。

后来，在他的手机里，当天晚上下载了一个听音乐的App，里面有且仅有一首歌——《化身孤岛的鲸》，他试图从这首歌里听懂她。

他单曲循环了很久，翻遍了评论，也看到了她摘抄的那个评论。

她是那只发出的频率是52赫兹的鲸鱼么？

第三十八章

不。

即使不同频，不同赫兹。

他也不会让她孤身一人。

就算孤独到死，他也会跟她捆绑在一起。

因为她，遇到他了。

程茗比他先吃完饭，她没有什么话要说，江善哲也难得安静。

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在默默地抠手指。

她偷偷看了看自己左手近指节处的纹身。

即使被他当做了替身，能认识他这个人，也很值得。

她。

从不后悔在她的身上留着与他有关的痕迹。

她默默地攥紧左手，这个纹身的含义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你去收拾准备要出门的东西，我来收拾餐桌。”两人沉默了很久，终究是江善哲率先说了话。

程茗站起身，固执地帮他一起收拾餐具。

江善哲抓住她的胳膊，很快便又放开了，嗓音低沉：“听话。”

程茗站着未动，看着江善哲收拾着东西进了厨房，她才回屋收拾东西。

*

两人进入电梯的时候，江善哲按了一楼的楼层，没有按地下车库。

看来要去的地方很近。

没走多远，程茗就看到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