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96)
白兰依言看着他。
“你不是想去京城吗?你不是想学琴棋书画吗?”
白兰点点头:“嗯,想。”
“救了我,你还能去么?”
白兰眼中泪光闪烁,她强忍着泪水,对他笑道:“我……我会去的,你可以带我去。”
她哭着笑,笑得令人心痛。
她知道严云边是不会找苏里艾山解蛊,因为一旦无法控制,他们都有生命危险,要么共生要么同死。
“王兄的一念之差导致如今他也无法收拾的局面,所以……”她拭着眼泪,哽咽着笑着继续道,“你们一个心系天下一个身有牵挂,谁没了我都会难受,所以,你成全我,也当是我成全你们。”
“那我所做又有何意义?”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白兰拿匕首在他手腕上轻轻划开一道:“你做事,从来也没追求意义,不是吗?”
他阻止了她,没有让她成为弑亲的凶手,这不就是意义吗?
严云边闭目不语。
“云公子,你别不说话了,我有些害怕。”
手腕上渐渐浮现一条血线,她将自己血滴在他的手腕上,眼泪也砸在他手里,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困兽挣扎着嚎叫着。
“你生气了也好,好像你都没对我生气过。”见他依旧没反应,白兰握着他的手,近乎卑微的哀求着:“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跟我说最后一句话啊。”
随着血液流动,他感到身体里的野兽找不到出口似的乱撞,疼得他一度想晕厥,白兰的哭声又让他有一丝清醒。
“白兰……”
“我在,你说。”
“白兰,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我还会救你。”
“不……不要认得我。”
白兰,重来一次,不要与我相遇。
苏醒的生蛊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痛苦不堪,白兰的模样在他视线里渐行渐远……
生蛊认血,她和苏里艾山同血,是不是下蛊的人根本不重要。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还是被苏里艾山诓了。
“公主,这值得吗?”大夫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白兰伏在床边,看着严云边平静的侧脸,她忍着剧痛,对他笑着:“值得。”只要做了,就值得,她已经没有力气解释了,对大夫道,“你把药,把药给我。”
她闭着眼睛就把一碗有苦又刺激的东西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瓷碗摔裂,白兰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保持着释然的微笑。
“公主!”柳深深和严七把侍卫打伤了硬闯进来,看到如雪飘落的白兰倒在地上,两人同时惊声大喊。
大夫也拿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严七甚至来不及阻止。
“不,不是,怎么这样?”柳深深顿时头重脚轻,脑洞嗡嗡作响,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和她说话的人,转瞬就没了……
严云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颤颤巍巍的靠近,眼看着满头青丝化成雪。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近乎怒吼着,没有理智的质问着,却无人给她回应。
严七伸手探了探白兰的鼻尖,已经没有了呼吸,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整个屋里充满了绝望。
苏里白兰为了救严云边,用自己的血从他体内引出生蛊,并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喝了药,杀死了生蛊的同时也杀了自己。
边沙国王闻此噩耗,病倒了。
苏里艾山暂代国事。
苏里暮阳在院子里长久沉默不语。
“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棋是生死与共不问归还,书是暗藏玄机字字繁华,画是春去秋来落笔生花。”
这是苏里白兰最后留给严云边的话,她只是个喜欢琴棋书画的女子啊。
最初,他并没有把苏里白兰考虑进来,只是碰见她要弑兄,出乎意料才对她关注了些,但并不主动接触。他清楚自己的目的,苏里暮阳的误会和仇视不过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些而已。后来白兰自揭伤疤,那一瞬间,他庆幸自己没有对她进行过追问和指责。
不是出于怜悯,也不是任何目的,他只是觉得,为她守着那个秘密,只是力所能及。
而这力所能及想法,被她看得如此重要……
这份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柳深深哭得稀里哗啦,抽噎不止。
程颖吓坏了,她赶紧给她抚背顺顺气:“你跑来我这里哭,他一个人得多难过啊。”
“他已经够难过的了,我还要再让他安慰我,岂不是很过分吗?”柳深深继续哇哇大哭。“他在这承受了这么多,我……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还责怪他过分保护我……我……”
程颖见状,只好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