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乐日(43)

作者:冬减

“给。”那声音更近更清晰了,源头来自头顶。

脑子嗡嗡作响,好似一百只蜜蜂胡乱冲撞的嘈杂,蒋楚还没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以及掌心那一坨……皱巴巴的纸巾。

视线上移,乱糟糟的棕色卷发,清隽的轮廓透着冷淡,他在看着她,打量,研究,隐约漏出几分不耐。

蒋楚第一次发觉,原来好看和讨厌是可以并存的。

“你……”

刚刚还在二楼的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T恤衫,居家五分裤,脚上是室内拖鞋,太随意,太离奇。

他是怎么下来的,长翅膀了吗。

她傻愣半天是怎样。

少年的耐心转瞬即逝,将那团纸强制性塞进她手里。

“什么啊。”

蒋楚也不爽快,松松握着手里那团,一时间不知是用还是丢。

“擦脸纸。”这都看不出来?

郑瞿徽觉得眼前这人不止扭捏,还不聪明。

长眼睛的都知道啊,蒋楚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有洁癖。

“刚随便扯了塞口袋里,是皱了点,干净的。”他像是她肚里的蛔虫,不问便答。

蒋楚狐疑地点头,只当是信了,捻着其中一角小心翼翼地擦拭。

矫情。

脑海里不自觉冒出这两个字。

郑瞿徽见她一脸嫌弃又没得选的被动,连捻着纸巾的兰花指都透着做作。

名门望族教养出来的淑媛都一个样。

嘁——

太没劲。

柑橘

花园,树荫下,空躺椅。

郑瞿徽跟着坐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着覆在脑后,一双大长腿微微屈起,找到了舒服的姿势。

隔着一张小圆桌,伤心和散漫,失落和惬意,无地自容和淡然处之。

大相径庭的两种情绪意外互撞,不过咫尺。

风划过缝隙,林叶摩挲,发出簌簌的声响,势要抖落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静处了许久,谁都没有打破和谐。

在大自然的背景音下,偶尔几声女孩吸鼻子的动静,郑瞿徽难得觉得安宁。

原先就在卧房里午睡的,不曾想半途撞见了她,这午觉的尾巴被扰清醒了。

少年又打了个哈欠,眉目惺忪,凭空生出几分困意。

忽然间,从女孩子口中轻软地吐出一声“谢谢”,他破梦而醒,不觉怔忪。

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点燃了烟头,深吸一口,瞬时亮起忽明忽暗的星火点子,然后,一粒烟灰跳脱轨道蹦进了心脏的某一处。

他是被烫醒的。

也困惑,却抓不住头绪,权当意外一场,揉了揉胸口便作罢了。

年少心动在浑然无绪的失措里碰了壁。

“你纸够不够……”他想问的不是这句话,操。

少年突兀地抓了抓头发,更乱了。

“不是,我是问,你刚哭什么。”是了,他想问的是这句。

不提还好,这一提,才缓过来的情绪又有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女孩猛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眶,兔子似的,瞳眸里夹着细碎日光,晶闪闪的晃眼。

鼻头红红的,瘪着嘴无端委屈,更像是无声反驳。

郑瞿徽见过女人哭,也弄哭过很多人,落泪这件事对他而言烦扰比冲击沉重。

换个女朋友就能目睹一回,频繁过后是感官麻木连同情都死了。

不论是嘤嘤装哭的,嚎啕大哭的,还是不依不饶恳求的,撒泼打滚赌咒的,同样喧闹。

还真没见过眼前这种。

眉头微皱,小嘴一抿,双眼皮叠出“八”字效果,强撑着一股子倔硬是盛住了盈盈水泽。

尤其在看到她一汪分影里那个泡发水肿的自己,滑稽又新鲜。

少年撤回了目光,鲜少地,在对视里是他落荒而逃。

轻咳一声缓了缓尴尬,“既然不愿意被人看见,干嘛跑出来,回家里想怎么……嗯……都行啊。”

“哭”字被替换成另一个略带深意的发音,反正她懂就行。

他没说错。

才冒出来的锋芒和不忿被句句在理的字眼悉数斩断,蒋楚沉默不语。

距离上一次跟着姑姑来郑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升初中后,蒋楚很少随姑姑四处做客了,今次会跟着来,事出有因。

就在昨天,蒋楚找妈妈提一句学校郊游的事,佣人说妈妈在午睡。

进了父母的卧房,没有人。正要离开时,一阵不寻常的振频骤然响起。

应该是行动电话,蒋楚猜测。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床头柜的第一层。

拉开柜子,只放着一部老款的滑盖手机,是爸爸的。

早两年前就被换下的款式,怎么还有人打电话来。

彩屏界面还亮着,电话已经断了,未接来电的备注显示: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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