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腰喘了会气，盯着门头上那不注意看就完全注意不到的有约两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简直要被气笑了。

位置这么偏，车辆进不来，标识还这么小，这家摄影室到底是有多怕被人找到？

鹿眠走上前去推开门，玻璃上映出来的人影鬓发微乱，双颊艳若桃李，唇色却惨白一片。

要是把身上浅紫色的纱裙染成白色，就特别像劣质鬼片里一点也不吓人的女鬼了。

鹿眠被自己脑补的场景逗笑，兀自对着门玻璃笑了半天，待缓过劲来，才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屋里灯火通明，整个一楼大厅十分空旷，两边的墙面刷成了灰白色，稀稀落落地挂着几幅不同风格的照片，简单又随意。

鹿眠只看了一眼，目光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若是普通人看到，大概只觉得这几幅照片都很寻常，最多只觉得拍的很好看。但在鹿眠看来，这几幅照片无论是立意还是光线，甚至是抓拍的角度，都特别的出彩。

看的出来，摄影师不仅专业，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专业强的人很容易便让人折服，鹿眠看了这些照片后，就丝毫不觉得大晚上跑来这里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别说是来阳安区，就是让她现在去费城，她也是很乐意的！

她一幅幅照片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幅照片看完，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弯去。

然后，就被自己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这房子的设计师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奇葩，前面平直到没有丝毫遮蔽的地方，却在尾端凹进去一块，硬生生挖出一个空间来，整了个办公桌放在这里。

而此刻，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正懒洋洋地用一根食指，将笔记本电脑扣了下来。

鹿眠惊魂未定，攥着前襟瞪大眼睛看着男人。

待看清男人的模样，鹿眠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男人神色很淡，五官俊朗利落，眼尾微微上挑，勾人意味十足。但他的唇很薄，笑起来时候或许温和近人，但抿直又透出一股刻薄尖锐的感觉。

鹿眠嗅了下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或许在她进来之前，男人才刚灭了烟。

“来面试的？”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声音很清润，却带着轻微的鼻音，使得本该很利落的尾音略显得暧昧缱绻。

鹿眠下意识点了点头。

男人下巴微扬，“迟到了三十分钟，小姑娘，你的时间观念有些浅薄啊。”

鹿眠眨眨眼，有些反应不及：“那个，我之前就到了，在前厅看了会墙上的照片。你应该听见我推门进来的吧？”

门两边各挂了一个风铃，鹿眠推门进来的时候，风铃发出了清脆悠扬的声音。

男人抿直唇角抬起眼，眉眼疏淡：“你的意思是，你迟到了三十分钟，还得我谅解你是看照片看的痴迷了？”

一如鹿眠想象的那般刻薄。

鹿眠方才被美□□惑了的大脑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她端正了下站姿，恭恭敬敬道了个歉：“对不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不该耽误那么久，让你白白等我。”

她直起身子来：“但是我认为，我还是该给自己正个名。”

“你们老板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面试，但是并没有跟我约定时间。所以迟到这一说，我是不认的。”

鹿眠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垂着眼睛站着，静静等待男人的宣判。

男人也垂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鹿眠心空空地往下落，心底里浮现出一丝隐秘的难堪。

她长到现在，二十年的光景里，这是第一次有求于人。

她不知道职场有什么样的规则，也不知道在没有提前约定好时间的面试里，迟到到底是多么严重的罪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待别人的宣判，但是刚刚看过的那一幅幅优秀的照片从脑海里闪现而过，又迫使她的双脚钉在原地。

时间滴滴答答似乎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转瞬。

男人抬起头来，总算又开了口：“李阚通知你过来，是面试我的助理？”

鹿眠脑海里思绪乱飞，也并不知道自己要面试的是什么岗位。

听到男人这么问，她本能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这其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招助理从来不用女性，李阚应当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鹿眠咬了咬唇：“没有误会，我外公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他同意了让我过来学习的。”

说出这话的同时，鹿眠心底里的难堪愈盛。

她是靠关系才能过来学习，现在又用这段关系来给那么优秀的摄影师试压。

莫说是一个高傲有气节的摄影师，就是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