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红(37)
显然他是骑单车参赛的,而她还在路。
是夜凌晨四点,温童才结束任务。
累得四肢尽数瘫成水,眼霜没搽就睡了,她枕头上,也似乎在淋窗外密匝匝的梅子雨。
*
隔日上午十点,何溪带行政助理规整好会议室,中泰的宇多田也携团队来了,与会者陆陆续续入席等候。
温童去接咖啡提神的时候,恰巧和赵聿生照面。
他白衬衫外套煤灰正装,整个人再度习惯性的冷峻做派,站在廊道边上等宇多田同人招呼完毕,旋了旋腕表,目光,在冲宇多田颔首时顺带着点到温童,
然后停逗住了,像在审视她今朝的穿扮。
温童捧着挂杯,随他的视线痕迹低头检查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她心里直突突。她故意为正式场合穿的通勤西装,也是一身寡黑,清早起来着急忙慌地熨了熨,还差点因此迟到。
这套是第一次实习前,苗苗陪她上街,放血斥重金买的。苗苗说,你晓得西装的别名叫 嘛?裹上头面,就合该象征女性的力量。
又给她科普 和玛琳戴德利为女装变革所做的贡献。
二百五温童:哦玛琳戴德利,演《控方证人》的那个。
苗苗:妈的,土老冒,我对牛弹琴。
赵聿生会前私下招待宇多田,是给他备了只复刻《唐宫仕女图》的鎏银烟盒作客礼。
起先还踌躇是否要这么早送,昨日听吴秘书提醒,会上将会给新手上路的温童一次发言机会,他立时拍板就今天送。
万一搅屎棍坏了事,他还能用人情帮她揩屁股。
眼巴前,某人从温童身上挪回目光,掉头走了。
三分钟后,茶水间里接咖啡的她被何溪点拨,“赵总叫我告诉你,扣子系起来。”
“……”
会议开锣,赵聿生把主位让与宇多田,自己屈就在研发总监右边,长桌两侧,申城和中泰的员工泾渭分明。
温童随蒋宗旭坐在末位,面前的双份提案紧挨着何溪的会议纪要。
上半程都是大拿交锋,她悄默声嚼着日文草稿,思绪不时拐去一旁的纪要,偷师何溪样板式的措辞。
研发部再度因功用至上的理念,和设计方的人性化起冲突,赵聿生鲜少置词,只在火力不对付的关口,寡言几句稳固局面。
研发总监话及中泰的设计点和新产品的刚度、精度有所分歧,“预算上我们也不能专为外观委屈了内部的构型。”
赵聿生抢白,“预算好说。前期投入环节不必过于保守,高精度不仅局限在铸件方面,外观也的确需要狠抓。粗加工和精修到底区别大,客户往往遵循第一眼直觉,如果外观无法取悦对方,何谈进一步的内在了解?”
“那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没关系。”
“明白了。”总监暂且闭麦。
中段歇会十分钟,众人都出去抻展几番。
上下眼皮一直干架的缘故,温童也溜去茶水间补给咖啡。她出门的瞬间嗅到烟草味,朝尽头落地窗看,赵聿生在讲电话,夹烟的手揉揉太阳穴,
末了朝对面说:“我今晚不行,要请人吃饭。你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随即撂电话,踅回的目光恰好与她相会。
他一副泛泛的反应,在灭烟口揿熄烟,同她错身去了。
会议下半程的第一趴,即是销售部陈述客户的意见反馈。
宇多田先生稍迟才归位,温童老早在主讲台上就绪,检视好笔电和投影仪的连接,也确认的播放顺畅无误。
说不紧张是假的,约莫咖啡.因导致机能过度反应,她手心净是汗,潮到快擒不住翻页笔。
一时,全场眼珠都黏在她身上。
公司有专用的蓝底模板,她昨天制作时,嫌太死板就摒弃了,改换浅灰调的简约风。
眼下,幕布冷色的灯光笼在她周身,中和了西装硬括的裁剪,莫名一股柔边感。
宇多田不禁偏头问某人,“这位是贵司新来的员工?”
“嗯,新来的小学生。”
宇多田对中文半熟夹生,外加有门儿清的翻译在场,温童首先用中文呈报一遭。
她虽然内秀不够,但功夫抠得细,不止根据反馈的类型划了等级,还逐一从成交时间、客户身份,大略分析了对方评分时的心理,以及原因。
抽丝剥茧地推理不同客户对外观的需求,哪种人比较看重这点,哪种又没所谓。
发言长达二十分钟,她全程刀剌脖子般地高度集中着,没敢瞧主位下首的某人。
反观赵聿生也几乎没怎么特为看她,
倒是在她突然冒日语的档口,曲曲眉仰首望去。
宇多田同样惊奇,这是什么彩蛋环节吗?
某人嗤地一记低笑,“这在中国,叫招摇,或者叫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