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番外(9)
那四个小孩怯生生站着,低着头不敢说话,一看就是做错事的样子。
陆远冷声开口:“你们几个为什么被留下吗?”
这个山村老师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起来非常凶,也许还会体罚学生。是孩子们最怕的那种老师,
几个孩子果真脑袋更低,不敢出声。
谢雨微微靠在背后的墙上,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曾被严厉的老师这般训过,不过她的老师似乎都长得眉慈目善,并不像这个男人这样吓人。
陆远继续喝道:“刚刚做操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偷懒?”
两个孩子摇头,两个孩子点头。那两个摇头的孩子又赶紧点头。
陆远皱了皱眉,冷声道:“绕着操场跑二十圈,不准再偷懒,不然今天就站在操场上,不许进教室。”
他声音刚落,孩子们还没开始跑,本来要进教室的陈心悦,忽然转身跑过去:“等等!”天真善良满怀理想的女生,义正言辞地对上陆远,“陆老师,你不能体罚学生!”
陆远讥诮地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陈心悦又道:“他们都是留守儿童,我们作为老师应该给他们更多的爱,而不应该做错一点事就惩罚。”
陆远道:“做错了事,就该受惩罚,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陈心悦多少有些大学生的心高气傲,不满地据理力争:“你以为你是说的就是真理?!”
陆远不回答她的话,也不再与她争执,只面无表情朝四个诚惶诚恐的孩子下命令:“开始跑,跑完后回教室。”
四个孩子怯生生看了看义愤填膺的陈心悦,其中一个小心翼翼道:“陈老师,是我们错了。”
陈心悦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回教室,在路过谢雨时,低声道:“你看看,这就是山村小学老师的素质!”
谢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陆远也朝这边走来。
谢雨之前没太看清他的长相,现在正面过来,才发觉这个男人长着一张能让人立刻记住的脸。他大概三十来岁,虽不是当下审美的那种英俊,但五官周正,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他又整个显得有些沉郁,也很有点与众不同。
在走上屋檐下的台阶时,陆远那双漆黑的眼睛,又朝谢雨看过来一眼。当真只是一眼,然后落在她手中的相机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便又轻描淡写收回,走进了她身旁的教室。
红溪小学的教学楼总共三间房子,两间教室,剩下一间是办公室和学生活动室,里面除了两张办公桌,还有那台唯一的娱乐设施电视机,以及一些简单的课外书籍。
两间教室坐了四个年级,也是四个班,每两个班共用一间,中间只用木板稍稍隔开。现下有了两个新老师,四个老师,正好可以一人一个班。
陈心悦和陆远在同一间大教室。
谢雨来到陈心悦在的那间教室后面,拉了把椅子坐下。
杂志社和新苗基金,要求的是一篇深度报道,所以她需要很细致的了解这里,包括观察老师的教学,以及这里的孩子们课堂上的学习情况。
陈心悦看她拿着相机坐在后面听课,一扫刚刚与陆远争执的阴霾,给她一个照片拍好一点的眼神,便开始上课。
这个班级是刚刚入学的一年级,山里没有幼儿园也没学前班,班上最小的孩子不到五岁。每个孩子个性大不相同,有的胆小羞怯,有的胆大妄为,有些好奇前面的老师和后面的谢雨,有些好奇谢雨手上那黑色的相机。但更多的孩子,则是对旁边偶尔发出朗朗读书声的高年级充满兴趣,总之没有几个人注意力集中,甚至还有年龄小的孩子中途忽然哭闹。
一场新开学的自我介绍下来,陈心悦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谢雨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渐渐露出挫败和不耐烦。
这是这些山里孩子们的新一课,或许也是陈心悦的新一课。被粉饰过的梦想,从这一课开始,慢慢会变成最简单的黑白颜色。
这是谢雨曾经经历过的路程,尽管每个人的梦想不尽相同,但只要起初将其想象得太美好,那么梦想逐渐幻灭的心路,大致相差无几,因为现实和想象终归不同。
但在谢雨看来,有理想总该不是坏事,就像陈心悦一样,至少她的初衷完全是出于一种大部分都市人已经渐渐丧失的理想主义和善良。
谢雨坐在教室后面,一堂课下来拍了很多照片。山区孩子那种贫穷和质朴,被她全拍进相机。还有好几张陈心悦在讲台上讲课的照片,陈心悦的模样并不算出挑,但年轻的女孩在她的镜头里,变漂亮了几分。也许还能打造一个最美支教女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