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93)
“抱你吧。”顾念说。
“还是帮我拿个轮椅来吧。”邬玉志说。
顾念不满地努努嘴,从护士站借来轮椅。邬玉志坐上去,感觉浑身轻快许多。顾念推着她往电梯走去,电梯门正要关闭,顾念伸出长腿挡在两张正要合上的电梯门之间。
“把你腿夹断了才好。”邬玉志佯怒。
顾念掰开笨重的电梯门,推着邬玉志往里走。
“你!”有人因他们的到来而惊呼,邬玉志和顾念穿过层层人群望去,赫然发现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苍老了的白学文和舒予苏,靠在电梯的最里端,他们身前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昏迷的白冰晖。
“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变成这样。”最先控制不住情绪的是舒予苏,她冲邬玉志破口大骂,狭窄的空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邬玉志身上,令她格外焦灼。
原来,即便邬家能放下十五年前的恩怨,白家也没有打算重修旧好。她实是自作多情了。在白家人眼里,邬家不过是无理取闹,当年你情我愿,怎么能说是谁辜负了谁?就好比男女恋爱,不能一刀切地说先放手的那一方就是混蛋吧。这个道理放在白学文和邬抗身上也是一样,白学文早就抛开了同门之谊、兄弟之情,为了追逐功名利禄而见风使舵,这怎么成了背叛呢?不能从一而终是人性使然。
看着舒予苏,邬玉志似乎能够理解她了。她笑了起来,扯起嘴角,好像扯着自己的心脏,但还是要笑。她理解了她的敌人,因为她已经变成了敌人那样的人。
Chapter 43
“你够了!”顾念厉声喝道。
电梯被吓住了,“叮咚”一声打了一个嗝,停住了。一批人慌忙下去,一批人毫不知情地挤上来,把邬玉志往白冰晖的床边推。
邬玉志坐在轮椅上,高度正好可以与趴着的白冰晖对视。
“你醒醒啊、醒醒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却不愿意将自己的焦灼与关切表现在脸上。
“你不要接近我儿子!”舒予苏朝邬玉志怒吼。
白学文抓住她的胳膊,示意这是在公众场合。
女人是懂女人心思的。舒予苏见着邬玉志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看似清高,不过是一种伪装,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对自己儿子的占有欲。
“白冰晖怎么样了?”邬玉志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舒予苏当然不会回答她,只会不停地拿话激她、刺伤她,她洞穿人心的本事没有用在善解人意上,反而在恶语伤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不靠打、不靠骂,三言两语便是戳人心窝子的刀,而且还能做到精确瞄准、靶向攻击,旁人听了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难受的,但只要目标人物听了,便能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你以为过了十五年你就变得伟大了吗?你以为邬抗在桥墩里被发现他就变得伟大了吗?你荒唐地过了十五年,还以为自己有多么难得,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回到了原点。原点,你懂吗?你固执了十五年、浪费了十五年、落后了十五年……你的时间对于别人没有任何意义,你只是在自我感动、自我陶醉罢了!醒醒吧!邬玉志,你没有跳脱这个社会的规则,你也不可能存在于另一个社会序列上,你像一只自命不凡的苍蝇,栖息在社会底层,还做着大鹏展翅的梦!一只苍蝇,一只随时可能被人碾死的苍蝇,最可悲的是你没有自知之明!你会被淘汰,成为一个流浪汉,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却不得不受嗟来之食!你可笑的坚持、可悲的坚持、可怜的坚持,除了伤害爱你的人之外,还有什么意义?你才是这个社会最贪婪的寄生虫、最可怕的饕餮!”
邬玉志在众人的注目中,低下头去,她那僵硬的嘴角像两只爬墙的铁钩,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她原本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再伤害她,还有什么比爸爸喊冤枉死更令她悲痛伤心的?果然还有,生活的坎坷从来不是定数,生活从来都是这么难。她凝视着白冰晖毫无血色的脸庞,想起那天晚上他的拼命救护,如芒在背、后心发凉。如果,这便是一切的结局,她怎么能够接受?她又如何能够面对?
顾念伸手堵住邬玉志的耳朵,将她推向电梯门。离开这对恶魔夫妇吧,他们是吸血鬼,他们最拿手的便是吸食活人的魂魄精血,让活人了无生趣。
“要逼死多少人,你才甘心?”顾念冷眼斜睨白学文,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白学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但来不及追问,顾念已经推着邬玉志,跟随人流涌入熙熙攘攘的医院。
电梯间里,这对少年夫妻老来伴保持着他们惯有的沉默,各自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