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91)

作者:刘熵

“走!”他喊她。

她置若罔闻,纹丝不动。

邬玉志一边从座椅里将刘冰的腿往外推,一边说:“我在东莞打工的时候也想去死,但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来不及了!”他伸手抱住她的腰,向后撤。

刘冰趁机抓住邬玉志的肩膀将她拖出来,座椅钢架哐当一声,在她腿上陷得更深。顾不了那么许多!她用仅剩的一条腿将邬玉志踹出车厢!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你活下去就是我的希望!

刘冰凝视着邬玉志远离自己的脸,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直到火焰墙将她的目光熔断。

白冰晖扑上邬玉志的身子,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送往高处远处。但他的身子很笨重,像一块不识相的石头,愣是在地上摩擦了好久,又打了几个滚,才乖乖地顺着那个力道腾空而起。他紧紧地将邬玉志的头摁在自己胸前,没事、没事,一切有我。

巨大的火焰像贪婪的舌头,使劲往白冰晖和邬玉志两人够。

一片开阔的清波闪着银花,浅水中有一条银龙鱼直立,鱼嘴努力伸向波面,仿佛在与荡漾的清波接吻,鱼尾似桨左右摇摆,好保持它这卓然而立的身姿。岸边柳树长了新穗,万千丝绦垂向水面,那嫩绿的新叶正是银龙鱼的美味。

一条爱吃柳叶的银龙鱼,真是少见!

白冰晖好奇地靠近它,这条鱼体格颇长,竟能在水中直立,真是了不起!

他还想研究得更仔细些,再往上望去,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鱼儿的视角:一朵朵白云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船队,慢悠悠地逆流而上,柳枝从帆船的间隙中伸向水底,仿佛是美人玉臂戏水,真是“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好一副“如仙似幻的泛舟行春图”啊。

白冰晖无生趣,四周看了看,碧波荡漾、温柔缱绻,并无甚殊。忽然,眼前惊现一两点红珠,红珠之后拖着一些红丝,若是平时自然是不留意的,只是现下,一片碧绿里这几点殷红倒是格外打眼。他沿着红珠和红丝的轨迹,巡那根源,围着银龙鱼绕了几圈后,才发现是从它某片隐蔽的鳞片下散落下来的。

它受伤了,他怜悯之心顿起,既然受伤,为何不离去?还要在这里瞧上面那一片歌舞升平而心酸呢?

船上载的是李太白,船底行的却是李清照:“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银龙鱼一只眼睛瞧着他,他也瞧着它。他发现它流了一颗眼泪,变成了珍珠,晃晃悠悠地沉到了湖底。他心疼,伸手去接那些掉下来的珍珠,刚触碰到他的掌心,“嗞”地一声冒出一股热气,好烫!他缩回手,猛然发现银龙鱼不见了,自己正顶替了它的位置,仰望着那根可望而不可即的柳条。那些新生的柳穗那里还像没人缱绻的玉臂,竟生出许多倒钩,闪着寒铁之光,钩住了白冰晖的上颚。

他拼命挣扎,背上火辣辣的疼,一片银鳞从他眼前飘过、飘向远方,无数的银鳞从他脊背上蜕下、飘向远方……如绣线般的血丝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将他包裹起来,他发现自己掉进了巨大的陷阱里,束手无措、坐以待毙!

他恍然大悟,刚才那条鱼并非是在蹬水,而是形势所迫啊!

和蔼可亲的清波实是笑里藏刀的刽子手,对他施行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他怪自己为何会上当,为何没有一早堪破敌人的卑鄙手段,以至于让自己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身体的疼痛不算什么,但是心里的自责却叫他愧疚万分、酸楚难当。

“小冰、小冰、小冰……”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唤他,“小冰、小冰……你不要吓我啊!”

“你别急,医生说了,小冰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另一个声音沉声安慰。

他刚想张嘴,只觉得一股子焦味往外冒,舌头好像不存在了,只有一缕青烟冒出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俯卧在床上,头没法往上抬,只能平视周遭的事物。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女人的手,竹筷子似的瘦长,苍白的皮肤打起了皱,像蜕下的蛇皮,正紧张地搓着衣角。

另一双粗大的手正伸过来握住这双无助的手,像一座□□的山体横在他眼前。他能清晰地看见这双粗大的手上腾起的青筋,像牛蹄那样有力。

这是白冰晖记忆里,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了。

十五年过去了,他们不再是针尖和麦芒,白学文和舒予苏都老了。

白冰晖安慰地闭上了眼睛。

Chapter 42

邬玉志不断闪回到爆炸那天,她亲手给刘冰戴上黑头套,她看着刘冰驶向残酷的火海,她爬进变形的车厢,慌乱地扎下刘冰的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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