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22)
篮球老师也是这样,教完男篮,瞥一眼女篮,顾念,来,把他当成自己的□□。
顾念应了一声,跳到空中,把篮球扔上板,仿佛正在撕开胸前的某个枷锁,向天空冲锋,不自量力的家伙。鲜艳的卫衣上下鼓动,时不时露出低垂的肚脐眼,那肚脐眼会眨眼睛,撩拨女生们无限遐想。
他站在篮板下,岔开腿、挥手臂,颐指气使,压手腕、腰用力、跳高点、瞄准点,他带球从女孩子身边绕,好像随着少女身体的小波浪画了一条更大的波浪,飞了起来,像蛟龙,蹿进篮筐,惹得女生们尖叫连连。邬玉志冷眼旁观,一个真正有魅力的人应该活得像鸭子,不论水底下的脚蹼划得多么用力,水面上的身体和神态都是那么平静。在自然状态下、甚至狼狈的状态下能招致异性的喜欢,那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属于那个人的独特魅力;像个开屏孔雀一样招摇过市,低俗!
女孩子喜欢显示合群,对于异见者总是格外刻薄。邬玉志早已与异性划清界限,没料到又受到同性的排挤,实在难堪。她骨子里纯粹的“烈性”难驯。那头烈马孤身在草原奔驰,不肯轻易臣服,除非有人解开它的套索,说:“请你自由。”烈马方能乖乖听话。这跟女巫成亲的故事有点像,这些毛头小子怎会有那种智慧,晓得爱即自由,凡是不肯好好迎合男生的女生便是怪胎,定是要嘲笑愚弄一番的。
所以,邬玉志的篮球整场滴溜溜地转,变成了一颗足球,被男孩子们踢来踢去,还有她追着篮球的那只屁股,扭来扭去,成了男孩子们在嘴里嚼完吐出来的口香糖。
马是烈马,可惜是短腿马里的烈马。若是一匹烈性的汗血宝马,世人多会宽容以“个性”之名,但若是生成“萌蠢”的样子,那滑稽感实在多过冲击感。
顾念把球踩在脚下,嘿,要不要跟我一组。
不要。邬玉志弯腰陶球。
可是,球已经被顾念吸上来了,顺着他的大腿到达他的手掌,被他带走。
“没进球就算我输。”顾念跑到篮板下。
邬玉志跟上去,紧防。
顾念一个闪身,邬玉志伸手一捞,没抄到球,反而好像跌进了一个山洞,软乎乎、热乎乎的。邬玉志愣了愣神,顾念出手了。
球——进——没进去?在篮筐上打了几个圈圈后,跳回了地上。
……赢了?
顾念经过她的时候,嘴巴动了动。
他在说什么?
“嘿!嘿!嘿——你赢了……”
他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他为什么不说话?
手心里残存一丝奇异的触感,邬玉志脑袋发蒙,脸腾地一下红了,气鼓鼓地把自己装成一只葫芦,某个龌龊的秘密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葫芦里找出口。邬玉志像一台自动识别的监控器,盯着已经打道回府的顾念。她瞧见他同那些取笑她的男生聚在一处说话,所有人都向后仰头大笑,浮夸张扬,似乎还有好几把眼神飘过来,不怀好意。她盯着顾念的身影,这么远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态,却断定他的唇在重复三个字“女流氓”。
她的推断不是空穴来风。在顾家治病的时候,除了看见被调皮小子剪断了弦的小提琴,她还看见了两幅巨大裸露的男女身体图,挂在墙上,什么器官都表示得很清楚了,一点儿遮掩也没有。致使她以后见着顾念便总想着墙上的那幅图,不论他做什么事情,仿佛都是墙上的□□的“男体”在活动。她根本没办法正视他,仿佛他是一种原罪。她佝偻起身子,有意抑制自己朝墙上的“女体”发展。
若不是见过顾家墙上的“男体”和“女体”,其实,她也没有多讨厌顾念。不,她不是讨厌,她是嫉妒——嫉妒顾念那么大方地剪断小提琴的弦,也嫉妒顾念那么风流潇洒,更嫉妒顾念做这一切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而她却蝇营狗苟在钢琴上、在篮球场上、在学习上、在生活上……在她的一生里,她总是如此用力尽力而不得,以至于如此滑稽可笑而又屈辱。
这是命运吧,命运写的剧本,让她扮演一个努力引人发笑而自己倍感荒唐的小丑。
在局机关荒废的篮球场上,邬玉志走火入魔似地拍着球,单曲循环,想起很多年前,邬抗陪她在操场练球,妈妈插着腰,不用这么认真吧,饭都不吃了。爸爸笃定地说:“以后我们家小玉又会弹钢琴又会打篮球,多帅!”
多帅!
邬玉志转身投篮,篮球“哐哐”击打生锈的铁圈,腐朽的篮架重生似的颤抖,将那颗火热的篮球吐到了吭哇不平的水泥操场上,发出“邦邦”声,地壳像钢琴琴键一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