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107)
邬玉志这样想着,又把白冰晖往肩膀上挪了挪,真沉。她抻着脖子,艰难地行走在山道上。一个趔趄,她来不及“哎哟”,已经滚进了山坳。死鱼一样的白冰晖压在她身上直喘粗气。她推他,他不动,反而压得她更紧更实。白冰晖的四肢长了根似的往土里钻,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像一株地锦草,在他的胸腔与大地的空隙间铺展。
“不要动。”白冰晖突然命令。
邬玉志扭了扭,忽然不动了。
“这片山坡……”她欲言又止,眼睛望向漆黑的天空,仿佛回到了儿时,看见那条长长的银河缓缓地流过天际,一些闪耀的星星是银河里头踏浪的孩子。她想起白冰晖铺在草地上的校服,想起自己曾包裹在里面的柔软的感觉,与今晚多么相似,又多么不一样。
脑海里闪过一张张放大的画报,那是他留在她脑海里的所有样子,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他的言外之意,唯独没有收藏过今晚的他——今晚这个贪婪、野蛮、茂盛、炽热的白冰晖。
他将手渐渐收拢,顺势拨来一些杂草、枯枝和泥土,垒在邬玉志的手臂旁,像一个专心致志的孩子在建造自己的城堡,轻轻抚摸着这些杂草、枯枝和泥土,仿佛它们是坚固的混凝土,只为保护这座“城堡”里唯一的真正的公主,就是现在正在他身下的睡美人。
他深深地吻着他的城堡,用嘴唇吮吸着杂草的清香、枯枝的清脆和泥土的粘稠,像一个手艺人一样用牙齿精雕细琢,描绘着睡美人的雏形。
一梦十五年。
此刻,白冰晖才感觉到他的灵魂回到了他的躯体里,他终于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拥有了常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妄。他用五个指头钳住她的腮帮子,强迫她打开由上下齿合铸的精巧机关,释放魔鬼,与狼共舞。他的舌头在角力,试图能攫取到更多的爱意,并将之吞噬下去。奈何“爱”是如此之少,不管喉头上下搬运多少次,总感到饥渴。
幕天席地。凌晨的露珠浸润着他们,叠在一起的身体仿若含苞欲放的花朵,每一丝轻颤都是生命的律动、最美的音符。他主动剥开她柔韧的鳞甲,发现其中窝着一只蜷缩的银狐,闪着珍珠般的光芒,是邬玉志的灵和魂。他珍惜地抚摸着它,感受华丽高贵的皮毛带来的极致享受,从未像现在这样生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恨不得将之扒皮拆骨抽筋。
爱如潮水。恨如潮水。
他拉开她抵抗的双手,温柔地亲吻着那些玫瑰花般的伤痕。然后,一路南下,放肆地咬她的脖子、啃她的锁骨、捏得她那对小鸽子吱吱作响……他要折磨她,念头乍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并不妨碍他提起她柔软的腰肢,再一掌将她结结实实□□进柔软泥泞宽广博大的黄土地里。他亲手摧毁了那座珍藏睡美人的城堡,迅速造起了一座专属于他们的陵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那是因为未曾得到,所以不知失去之苦。可是一旦占有,怎能放手?他遏制住想要摧毁她的念头,把头伏进她的身体里。
“嫁给我,好不好?”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火星四溅,惊鸿一片。
头顶仍然是压抑、虚无、沉重的黑暗,但若镶嵌着白冰晖清澈的双眸,便是璀璨的星空。她常常会想起这片山坡,想起他校服上熟悉的洗衣粉的味道,想起他侧头看着她、她也侧头看着他,会心一笑的那一刻……白冰晖的双眸里满布星辰,伴随她走过噩梦般的十五年。在每一个想要沦陷的瞬间,都是这双深情又温柔的眼眸深深地挽救了她。
她是地上的牛郎,企盼银河的织女。她无法拒绝他的诱惑,把双手嵌进他背上的地图,从入口找不到出口,只好划下一道一道深红的指印。她沉默着,闭着眼睛痛苦地享受,这如履薄冰的幸福。小草轻轻挠着她的耳朵,她便觉得自己是一棵草,羞答答、羞答答;山风轻轻梳着她的头发,她便觉得自己是一阵风,轻飘飘、轻飘飘;春泥轻轻托着她的身体,她便将自己融入泥土里,化作大地之母盖亚,宽容地包裹着迷茫的男孩儿。
男孩儿问她要糖,她张嘴便是甘泉;男孩儿问她要鲜活的,她放白鸽飞向他的胸膛;男孩问她要灵犀一点,她便在眼中报以盛世焰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十五年的经营,这一刻便是回报,这一刻也是终结。
时间真是一个好东西,让心上人是画中人,永远活在自己的想象里,永远冰清玉洁、高贵神圣。
“不爱你,我不……”
我什么都可以给,除了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