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番外(92)
萧坦的状况倒是比他想象中好很多,尽管中符之后昏迷了几个小时,随后苏醒过来反而比之前看着平和健气了不少,终于像个少言寡语的普通小青年。
他也不提之前那些烂事儿,一声不吭地帮着释不相提水煮饭,将安忍乱绕一气的纱布拆下来,重新涂好药膏不松不紧地缠回去。
给安忍包扎断指的时候,他趁着安忍闭目忍痛,飞快地抬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睛,以为别人没看见。
其他伤口对活佛来说不算事儿,假以时日连个疤都不会留,但是断掉的手指不会重新长出来。
萧坦怅然地想,跟他在一起纠纠缠缠日子也不短了,临了没留下什么念想,反而还要夺走一些,自己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地下室阴暗潮湿,着实不是什么适宜养伤的地方。
萧坦便趁着释不相呼噜震天,安忍也好容易睡着之后,偷偷溜出来将原来东耳房的那块地清理干净,碎掉的地砖重新铺敲平整,再将头一晚上阿修罗撞断的那一片树拖回来,去掉枝杈,打算临时搭建一座小木屋。
血璃珠再不能作为魔丹运转,萧坦也不去管那里面究竟正在进行着怎样惨烈的吞噬和自毁,能将它像一个完全不影响生理机能的肿瘤一样暂时忽略已经足够引起舒适,哪怕这是个最最凶险的恶性肿瘤。
在他千年漫长的魔生里,生而为魔,从存在伊始便怨气冲天,很少有真正无忧无虑快乐的时光,那些刀尖上舔来的愉悦全部都和安忍有关。
安忍一直希望能够帮他化解执念,那样他便可以重入六道轮回,总有真正成为一个人的时候。
萧坦抬头看了眼穿过林隙的阳光,因体力活动流出的汗水顺着鬓角淌到下颌,被他抬手擦去。
六月将尽,他终于感觉到了夏天的火热,而不是永远像置身于下面那个地下室里一般寒冷,这大概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温度吧。
七天很短暂,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终于活得像个人,像安忍一样的人,他会为自己高兴的吧。
萧坦从坍塌的残桓断壁里翻出一身原本属于安忍的旧衣服,灰蓝色的T恤和薄棉布长裤,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大,但总比之前那身黑色卫衣应季得多。
他想,自己的账户里还有一点余钱,如果安忍同意他下山的话,他该尽快找一天去帮他置办一些新的衣服用品。
金鹏和英令过来的时候,萧坦刚好将木屋的框架支起来。
金鹏二话没说将“贯日”化成一柄斧子,整整齐齐地劈出半圆形的木料,英令坐在一截树桩上负责给木料抠榫卯,边干活边给萧坦讲这种结构如何坚固实用,俩人赞叹了一番伟大的人类智慧。
九天十地,因缘际会。昨天还你死我活誓不两立的神魔,今天便能握手言和促膝相谈,绵延千年的是非恩怨一朝得解。
“你玩山海吗?”休息的时候,英令边操控手机屏幕上的狐狸精四处放电,边跟萧坦分享金鹏买来的快餐,“手游做得差了点儿意思,不如端游玩得爽,还总是骗氪。”
萧坦嘬着一份毛血旺,“唔?我不玩手游,没有手机。端游ID是X-art。”
“真的假的?我加过你好友!”英令连忙去翻好友列表,“你就是那个双头蚺蛇,哈哈哈——”
三个人忙了一天,小木屋终于在傍晚的余晖中成形,里面只有几样必备的木制家具,还带着濡湿的森林气息。
英令引了一丛牵牛花爬上小木屋的外墙,半装饰半当窗帘用,临走之前还给他们留了些可以烤着吃的食物。
最后七天的第一个晚上,萧坦和安忍用来搬家,从地下室搬进新居,全部家当只有他们两根光棍儿。
安忍不拿这点伤当回事儿,顶着夜露靠在小木屋门口乘凉,左手包成个大猪蹄子,前胸后背缠着绷带,右手夹了根烟慢慢吸。
萧坦坐在他旁边,拎着木叉翻动炭火上的红薯和香肠,蹿起的香味一阵阵撩人食欲。
安忍侧头看着他被火光映出健康肤色的侧脸,这小魔头一向不太爱说话,说了也都不怎么好听,跟着他东跑西颠这些年也没享过什么福,明明可以靠本事坏个痛快,偏偏像个穷人家早立事的大儿子,各种赚钱帮他养活魑魅魍魉,接济无辜的受害人。
安忍觉着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嗓子却被尼古丁呛得甘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倒是萧坦没什么不自在,将烤好的一根香肠戳到竹签上递给他,很有耐心地剥一只地瓜半焦的外皮。
有那么一瞬,安忍那颗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的心,忽然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仿佛被这红尘的味道打动,生出了一星瞬间永恒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