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119)
“不应该吗?”陈佳肴反问。
她扭头看向周延礼, 看着男人成熟深刻的面部线条, 忽然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从家里搬出来的啊?”
“高中。”周延礼说, “我高中出国留学,那个时候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住宿舍。”
他只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可落在陈佳肴耳朵里就成了他的习惯。
他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
也不习惯陌生人插/进他的生活。
他太包容她了。
陈佳肴笑了笑,薄如羽翼的眼睫轻眨,敛去眸中浅痕。
她说:“你没长大就开始独立生活了,还不允许别人长大再开始独立生活呀。”
周延礼还是目视前方, 表情无异,但却说了句:“怎么?你想开始独立生活了?”
陈佳肴一顿,没说话。
而后又听周延礼说一句:“打算开始什么样的独立生活?无拘无束?还是夜不归宿?”
男人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字里行间却隐隐透露了几分薄怒。
本该温和的闲谈莫名其妙发展成这个样子,是陈佳肴没想到的。
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周延礼的言辞总能轻而易举影响她的情绪。
她下意识攥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像过去无数次面对周延礼质问那样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没有……”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凝僵。
直到周延礼又说一句:“陈佳肴,成年并不意味着长大,你现在需要做的还是好好学习。”
车厢一如既往沉默,小姑娘本该应好的回应没出现。
周延礼在等红灯的间隙扭头看向旁边,只见陈佳肴微微颔首,她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遮盖了她半张脸。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眼睫垂出乖巧的弧度。
她还是很乖。
还是一个小孩儿。
没有大人的庇护和指引,小孩儿能跑去哪里?
周延礼看着,启唇问:“听到了吗?”
陈佳肴还是没看他,只是小幅度点点头,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她回应了。
但只是在表示自己听到了。
至于做什么,怎么做……其实没人在乎。
周延礼不在乎,也不需要她更多的承诺和回应。
因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大人会在乎小孩子的承诺和回应。
可是她不想做他的小孩子。
她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人。
一个可以和他一样的大人。
如果成年还不能长成大人,那她就只有唯一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想离开的最后几分犹豫,是周延礼亲手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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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前周延礼看了眼时间,又看向副驾驶的陈佳肴,问:“晚饭准备怎么吃?”
陈佳肴哪里还有心情吃晚饭,但是依照周延礼管她的手段,她但凡说一句不想吃,下一秒都要被摁进食堂。
于是便说:“我跟室友约好了。”
周延礼“嗯”一声,“吃什么?”
也许周延礼只是随口一问,也许他像以前那样习惯追问,又或者,他就是单纯地想要过问的晚饭选择。
放在今天以前,陈佳肴还会觉得自己是在被照顾,被一个大人照顾。
可是今天她却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她身前的安全带像一根牵引绳,绳头勒紧她每一步,牵头是周延礼。
他无需更多东西,甚至无需阻止她更多行为,她便在他控制中。
因为绳子就那么长,她的可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大。
她又看了眼这辆车子。
三年,她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家里,要么就是在这小小的车厢里。
她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确实被周延礼照顾着,却也被周延礼控制着。
甚至,她心甘情愿被控制。
她仅有的思想情绪,是她的全部。
而如今,她的思想情绪也被周延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影响。
她快要没有自己了。
陈佳肴想着,猛然一怔。
西方第一道下沉的夕阳照在陈佳肴脸上,她下意识眯眼,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陈佳肴干脆利落解开了安全带,胸口束缚瞬间松开,她下车,径直走向后座。
车门拉开,一边拿东西一边说:“可能就随便吃点,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问一下室友。”
说完,东西也拿完了。
陈佳肴把车门关上,绕过车头,路过驾驶座的时候,她停了一瞬,没有靠近,就那么隔着大半米的距离和周延礼说:“我走了。”
此时落日又降一寸,红光完全铺盖在周延礼的车上,也照红了他的脸。
他变得和那落日一般,很近,但却刺目。
陈佳肴看着,听到他说:“好,去吧。”
陈佳肴闻声唇角弯了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