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羞于见人+番外(18)
姜遇在桌上放下手帕,杨柳把手腕放上,姜遇搭脉。
“夫人有过孩子。”
陈米和杨柳都是一愣。
沉默了片刻,杨柳苦笑,“姜大夫真是神医,我的确曾有过一个孩子。一个还未来得及唤我一声娘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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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杨柳还只是个新嫁娘,丈夫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走街小贩。
那年丈夫在她的鼓舞下随人去京城打拼,杨柳有孕在身不便跟随,便在乡下娘家待着。
杨柳和丈夫都是自幼没了双亲,娘家只有哥哥可以依靠。
那年寒冬,连连几日大雪纷纷。
村子几乎被雪掩埋了,举目皆白雪,开窗满寒风。
杨柳挺着孕肚,在厨房冰得彻骨的水中清洗小葱。嫂嫂还在堂中催促她。
杨柳肚子一疼,一声一声唤着哥嫂。
嫂子赶过来,杨柳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肚子,额上冒出细汗,“嫂嫂,我好像要生了……”
“要生了?!你可不能在这儿生啊!”嫂子把大哥喊了过来。
“在我们屋里生多晦气啊!不能让她在这儿生!”
大哥瑟抖着手,看着气急的妻子和疼得脸色发白的妹妹,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小柳马上要生了,就让她……”
“让她回家去生!你们家的房子不是不远吗?快让她走!”嫂子撇着嘴斜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杨柳颤着唇,“嫂嫂……我走不到家……”
嫂子瞪她一眼,推了大哥一下。
大哥犹豫。
嫂子扯着嗓子喊,“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啊!她在我们屋里生,我染了晦气还怎么生得出来孩子啊!”
大哥一咬牙,心一狠推她出了门。
寒冬腊月,簌雪纷纷。
白洁的雪地里是一串无奈又无力的足迹,还有一串接着一串红色的血花绽放在冰天雪地。
干枯的小树林里,杨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婴儿的啼哭声划破黑夜,带来光晓。
杨柳拖着步子,颤巍巍地抱着她的儿子一步一步走回家。
家门在即,杨柳轻轻一笑,“孩子,我们到家了。”
她眼一闭,无力地倒在地上。
翌日睁开眼时,她怀里的孩子已然没有了呼吸。
不知是这天地冻寒了他的心,还是这世人冷寒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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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便吹不得风,屋内窗子总要关着,身子弱得很,孩子,也生不出来了。”
“我为相公心忧,不希望他断子绝孙,便让他纳了妾。我待潭儿和絮儿如亲生,只是终究还是想和丈夫有个自己的孩子。”杨柳叹了口气。
“姜大夫,这些年我寻医问药都没什么结果,你坦诚告诉我,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让我做个母亲呢?”
姜遇垂着眼眸,“极小。”
杨柳笑了,“那就是还有可能了,拜托您,无论多难,我都不会放弃努力的。”
姜遇点了点头。
杨柳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能否请姜大夫暂住我府中,帮我调理身体呢?我会给您每日三倍的价钱。”
“不必给钱。”姜遇拿出绣帕,“请问主人在何处?”
杨柳微蹙黛眉,“这……我没见过。”
“杨夫人,姜遇是这绣帕主人的孩子,我们此行都是为了寻找她,您告诉我们可好?”
“你?”杨柳仔细看着姜遇的眉目,“仔细一看,这墨眉,这黑目……的确是像她得很,我之前竟无感觉。”
“小霖她说是去看望自己义子了。”
姜遇睫毛微颤,薄唇微抿。
陈米知道他心中有些难受,开口替他问:“杨夫人,请问那义子是什么人物?”
杨柳努力回想,“嗯……似乎是西山还是东山一个有名的隐士。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多谢。”
姜遇在一侧沉默不语。
春香低声在杨柳耳侧悄声说:“姜大夫可真寡言呢,感觉有些冷漠。”
杨柳微怒看了她一眼。
姜遇依旧是同样的表情。
陈米看姜遇不言不语,知道他心中应是苦闷非常,便主动辞别了。
姜遇和陈米一起步行在花园之间。
“姜遇,你在想什么?”
姜遇停步在一枝桃红前,静静看着粉红的花瓣随风轻轻飘转落地,“娘不喜欢我吗?”
陈米蹲下身拈起落下的花瓣,“怎么这么想?”
“她去看义子,却不愿来看我。”姜武也蹲下来,看着睡在泥中的落红。
“我也不知道,等我们找到了再问你娘如何?”陈米在手心攒簇拼凑了一朵粉嫩的花,她展开给姜遇看。
姜遇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触凉软的花瓣,轻轻一笑,点了点头。